“這些東西……怎麼連糖都要?”
“俱是治疫所需,曹御史不可怠慢。”
謝煐強調完,便帶著白殊上馬,領著二十名東宮衛,隨扎巴前往對面山谷。
扎巴也臨時得到一匹馬,自己上了馬才發現謝煐與白殊是共騎,白殊懷里還抱只黑貓,惹得他一邊領路還一邊忍不住總偷眼去看。
留下的馮萬川笑呵呵地對曹御史道:“這次楚溪侯特意帶了一批銀錢過來,若是戶部拿來的錢不夠,可以先從楚溪侯這借著。”
曹御史聽得微愣。他雖不知道那錢真是白殊出的,還是謝煐為了好找天子要賬才托了白殊的名,但終歸東宮愿意先墊著,至少說明這單子上的東西不是胡來的。他再次看看單子,心情復雜地去找人安排了。
薛明芳同被留下布置扎營事宜,他拍拍還在遠望謝煐的武威將軍:“趙將軍,那邊就是一群烏合之眾,還停在山谷當中。你們晚上從兩邊山上快速摸下去,怎麼還救不出平王?”
武威將軍橫眼看他:“再快,也沒對方把刀架在平王脖子上快。對面那個五娘子帶的一群人警醒得很,布防也周密,完全就是行伍作風。我們夜襲過兩次,她就放話說,若我們再去,便把平王關到后方疫病區。”
薛明芳砸下舌:“夠狠。不過,這谷里少說也得有個一兩萬人吧,平王竟然想全殺了?他到底怎麼想的,你們也真下得去手。”
武威將軍沉默片刻,才道:“平王有符有令,我只奉命行事,不過問其他。”
而且,下面人要真下得去手,消息也不會走漏出去。
平王還不至于蠢到想靠鷹揚衛去設伏。
薛明芳輕哼,再次拍拍他肩膀:“好了,勞請趙將軍趕緊拔營,騰地方給東宮衛吧。”
*
白殊抱著黑貓靠在謝煐懷里,周圍是孟大那批熟悉他的東宮衛,又能比先前放輕松些。
他看扎巴時不時偷瞥一下,有些好笑地問:“你認識那胡商?”
謝煐控著馬盡量走平穩,一邊道:“他是葛西爾手下一員大將,扎巴是他的姓,他們部落里沒人會這樣叫他。也不知為何會出現在此,若被告發到朝廷,多少都要受點罰。”
白殊卻是回得輕快:“待事情理順,你找機會問問他好了。還有那五娘子,看這陣仗,她的出身估計也不簡單。”
兩邊營門距離很近,一行人很快來到谷口營門前,東宮衛紛紛下馬,毫不在意地將馬拴在谷口豎起的柵欄上。
營門被緩緩拉開,一個看上去只有二十多歲的女子站在前方,身后跟著十幾個同樣年輕的男女。
她見扎巴對自己點點頭,一雙眼睛銳利地掃過謝煐等人,抱了個拳:“紅衣見過太子殿下、見過楚溪侯。五娘在里面,諸位請隨我來。”
白殊仔細看看她,發現她身上勁裝雖然臟污,也依稀能看出原本是紅色,就不知那是本名還是個綽號。
他在觀察人,卻沒發現,落在后方的扎巴也在觀察他,看到他與謝煐并排而行,眼中興味更濃。
在東宮衛的環護之下,白殊與謝煐跟著紅衣往營內深處走去。
這營里雖搭著幾處棚子,零星還有些帳篷,但大多數災民還是幕天席地地躺著發呆,只有少數人在做些砍柴之類的雜活。
白殊看他們面黃肌瘦,滿面愁容,許多人甚至衣不蔽體。不過目光雖然迷茫空洞,卻還不至于透出絕望,大約心中還有著一點點希冀吧。熬過這場疫病,等到入秋便回家鄉種一茬能越冬的糧,再熬到明夏就能有收獲。
這時,謝煐問道:“在施粥?”
白殊跟著抬目四望,見前方左右兩邊架著兩口大鍋,其中一口鍋前有災民正在排隊,秩序倒是還良好。鍋邊附近還有穿著鷹揚衛軍服的兵士守著,該是嘩變之后投了這邊的那批人。
前方紅衣卻搖搖頭:“粥只能早晚各一次,早晨的稠些,晚上的稀些。”
說到這,她回頭看看白殊,很淺淡地笑了下:“不過上回治腹痛癥時,大夫強調過,平時最好能飲燒開的水,尤其是體弱的人。所以我們施粥之余都會燒水放著,有人渴了便去要水喝。”
說話間,眾人已經能看到鍋前的情形。一個兵士拿著大勺子舀水而出,倒給排前面的災民,災民趕緊喝夠了就走到一邊。只是,能有東西裝水的人很少,多數人都是用手接水。
白殊嘆口氣——在當下這時代,治疫最難的反而是改善衛生環境。
紅衣將一行人領進一片用柵欄專門圈出來的地方,里面看著收拾得干凈不少,人的精神面貌也比外頭強許多。百姓大約是以家族聚在一處,不僅衣服都完整,身邊還擺著些生活用品。
而且,路上除了百姓,還能看到許多鷹揚衛的兵士,估計都集中在此處。
白殊與謝煐被紅衣領到中央的棚子處。
棚子里正有幾個人坐在地上說話,見到他們立刻站起身。
坐正當中的那名女子打頭迎上來,帶著身后的人一同抱拳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