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香爐專用于燃安神香,一般要到嘉禧帝快安寢時才會點起。
黑貓嘴里叼著一個小布包,低下頭用爪子按住布包一邊,換成咬住繩結,很快將袋口扯開。它又咬住布包底部,將里面的粉末盡數抖進香爐冒煙的小口中,再用爪子把散在外頭的粉末也盡量刮進去。
這樣的動作小黑最近天天都做,已經相當熟練。
做完這些,黑貓叼起布包,重新爬回屋頂,從屋頂離開紫宸殿。接下來它會去宮人內侍用的膳房找吃的,沿途還能順便將布包扔進御花園的池子里。
翌日早朝,殿中氣氛一片詭異。
嘉禧帝沉著臉坐在上方,謝煐一如既往地面無表情。眾朝臣稟事的聲音都輕了幾度,沒急事的全都緊閉嘴巴,把原本要說的事咽回肚子里再放兩天。
大理寺卿冷汗岑岑地站在隊列里,等著嘉禧帝點自己名。
昨日晚間已經有小宦官給他傳信,讓他在早朝上詳細說明社稷壇的火后顯字是什麼把戲。可他哪里知道那是什麼把戲?只得緊急和幕僚們商議出一套說辭,也不知能不能應付過去。
煎熬之下,他終于聽到上方天子說:“大理寺,社稷壇一事查得如何?”
大理寺卿暗暗吸口氣,正要出列應答,突聽殿外有奏報:“陛下,華壽縣有人到,請求稟報地動事宜。”
所有人頓時微愣。
江山殿的事群臣還不知道,不過司天臺的消息已經傳開,眾人都知是西北邊地動。華壽縣正在安陽西北,是修嘉禧帝帝陵之處。
地動的事瞞不住,嘉禧帝只能宣人入殿。
眾人一看,竟是負責修陵的官員親自來了。
那官員一進殿中倒頭便拜:“啟奏陛下,昨日吉壤地動,所幸震感不強,未有人員傷亡。只是……”
嘉禧帝原本已有心理準備,聽到這卻是不安猛增,甚至扶著龍椅站起身追問:“只是什麼?”
那官員開始瑟瑟發抖:“只是,上宮正殿墻體開裂……塌了……”
上宮是日后嘉禧帝下葬時的陳棺處。
震感不強,別地都沒事,獨獨上宮塌了?
不說群臣作何感想,嘉禧帝聽完只覺腦中嗡的一響,隨即全身無力地軟倒下去。
旁邊的小宦官驚得高呼,手忙腳亂地過去扶。前頭孫宦官連忙回身,幾步跑到御座前,一邊扶人一邊喊:“傳太醫!”
底下群臣亂了一陣,最終在嘉禧帝被抬下去后,也各自散了。
*
謝煐回到東宮議事殿,薛明芳、張嶠、賀蘭和都著急地圍上來問情況。
待馮萬川將殿門關上,謝煐難得露出個笑臉:“婚后遷居的旨意已經下了。”
三人頓時喜笑顏開。
張嶠嘆道:“殿下果有天佑!那個火后現字的把戲好弄,可臣原本十分擔心點火裝置會留下痕跡,卻不想早一日就正好有道雷劈下來點燃了樹!”
他原本的計劃是先等皇陵出事,再點火現字。這樣有皇陵的事在前,社稷壇旁無故起火現出“崩”字會更讓人心慌,探查之人心有畏懼,也更容易漏看殘留痕跡。結果一道天火讓字早一日現出來,倒是顯得天衣無縫了。
薛明芳道:“還得是地動來得最及時,正正好掩飾掉咱們炸上宮!”
謝煐等他們的興奮勁過去,問道:“派去帝陵的人都回來了?”
薛明芳回道:“都回了,連夜回的,排隊進城時還看到修陵的官員快馬趕過來。我想著既然一切順利,就讓他們休息去了。”
謝煐點個頭:“平安便好。”
薛明芳又說:“這次多虧三郎提供的那什麼炸彈,不然想把正殿搞塌可不容易。”
張嶠看過去,笑道:“你先前不還口口聲聲‘楚溪侯’,現在倒是喊上‘三郎’了。”
薛明芳也不怕他笑話,坦然道:“此一時彼一時,現在他是咱們自己人嘛。”
謝煐轉向賀蘭和:“他那個炸彈,威力如何?”
賀蘭和回道:“比軍中用的強一倍有多。家父去看過,他說配制過程其實和軍中差不多,主要是三郎提供了一個密封法子,就增強了威力。回頭家父會把配方和圖紙整理好,讓季貞送軍里去。”
謝煐再次點頭:“此事塵埃落定,你們著人通知白三一聲。”
*
白殊接到謝煐消息之時,正在院中給剛洗完澡在曬毛的黑貓仔細梳毛。
小黑舒服地趴著,尾巴一晃一晃,在腦中和白殊說:“就是進江山殿弄斷旗費了點事,給皇帝下藥不算難。下次我們要是能找到毒蘑菇之類的,比如白毒鵝膏菌,我可以再進宮一次,直接毒死他,太子就可以繼位了。”
白殊失笑:“那看老天會不會把那種巨毒送到我們面前吧。”
這時,客院和應玄觀相連的那處月亮門突然響起敲擊聲。
白殊抬頭望去,已有東宮衛上前查看,不一會兒過來稟道:“那頭有個小道童說,國師讓您過去一趟。若是方便,他便開門了。”
白殊站起身整整衣服,讓小黑留在原地繼續曬毛,自己走到門前,隔著門道:“小道長請開門吧,這邊沒有鎖。
”
片刻之后,木門打開,還是那天接待白殊的小道童站在門后,規矩規矩地對他行了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