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遠光認真地觀察了片刻,然后輕輕頷首:“小云比較逍遙灑脫,而田中任野比較克己剛烈,兩個人真的是完全不同的風格,不過……都已經達到他們各自的茶道境界了。”
高秋鳴卻是搖搖頭:“茶道的終點,是萬法歸一。沒有什麼各自的茶道境界的說法,只是他們選擇表現的方式不同。我個人更傾向于小云這種隨意自由的感覺,就像他現在手里泡著的龍井,本來就是隨性生長在獅峰山上的,為什麼要像那田中任野一樣,逼迫碧螺春乖乖地禁錮著?”
李老聞言笑罵:“你這是在諷刺我碧螺春派了嗎,高老頭?”
“嘖,我可什麼都沒說啊,你別冤枉人。”
“嘿,這幾年我還沒和你吵過了,高老頭,你這個龍井派的中流砥柱是不是想要開戰啊?”
高老挑起一眉:“那簡單啊,你覺得小云和這田中任野誰會獲勝啊?”
忽然聽了這話,李老一愣,半天沒說出話來。良久,他才小聲地說道:“雖然我更傾向于小云一點,但是這田中任野確實是苦練了二十多年,比小云有時間優勢。”
高大師聞言,不屑地笑道:“你什麼時候目光這麼短淺了,老李頭?你外孫是什麼實力你還不知道?你自個兒快睜大眼睛看看吧,哈哈!”
被高老給沖了一頓,李遠光這才轉首再看向了比賽場域,這一看,差點就讓他驚嚇得叫出聲來。只見在屬于李云疏的那張屏風前,俊秀漂亮的青年忽然就將他第二泡的龍井茶水倒入了茶海之中,毫不猶豫,動作果斷。
李遠光驚呼:“小云這是……”
高老卻笑道:“你是想說,你認為這第二泡的龍井就已經徹底入了味,不需要再去三泡了是吧?”
李老點點頭:“嗯,龍井不比其他一些需要多泡的茶葉,如果多泡反而會影響龍井的香味。這真是……”
“其實……我雖然教了小云一些關于龍井的東西,但是,我也沒教的太多。”高大師瞇了眼,回憶道:“懂得太多反而會顧慮太多,而想要返璞歸真,在短時間內是不可能實現的。所以說,老李,小云的這種沖泡方法我并未給他展示過,而我……自己一生中也只嘗試過幾次。”
李遠光微微一怔,便聽高老繼續說道:“龍井是一種很細膩的茶葉,要是想讓它的茶香徹底氤氳在茶湯之中,一般而言,兩泡便已實現了七八成。而如果想要三泡,那麼就需要有一個優秀的茶者極好地把握著泉水的溫度和多少,在確定在三泡的時候不是稀釋茶味,而是真正達到頂尖。”
“這麼多年下來,我也是到了四五十歲才敢說能夠完全做到這一點啊。”
高秋鳴感慨的聲音在李遠光的耳邊回蕩著,他有些擔憂地看向那邊正拂袖斟茶的青年,目光中全是一種忐忑。
而與華夏泰斗這邊的擔心相比,李公子那兒似乎隨意得有些……過分了。
只見李云疏抬起一壺碧綠剔透的水壺,輕輕地往已經泡了兩次的水晶杯中依次倒上第三杯水。那水壺裝著的是從無錫惠山專門空運過來的頂級泉水,在茶水之中排行第一,用它來泡茶,是清冽可口,齒頰留香。
清亮的惠山泉水如同叮嚀的小溪,從碧綠的壺口中傾倒出來,不一會兒就將第一個水晶杯斟了七成。
透澈晶瑩的細小水流在李云疏的掌控下,仿佛是一位流動的舞者,在空氣中漫漫起舞。
“沒想到……云疏他這麼厲害啊!”一個圍觀的華夏選手忍不住地感慨道,“你們有沒有發現,那壺口里倒出來的惠山泉水是一點都沒有顫抖,整個水流穩若金湯!”
“真的啊!”
“這得是練了多少年的臂力和掌控水準啊!”
“肯定得有十幾年了吧?”
……
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李云疏自己外,只有霍錚知道這個看上去十幾年的練家子到底是練了多少年的茶道。
算上前世,最多不過也才四年出頭。
李云疏十五歲的時候出外歷練,十八歲的時候回到京都,十九歲時便因為家族而徹底放棄了茶道,專心科舉。而他來到這個世界后,也不過才一年不到,能算上是四年出頭,確實是最多的了。
而連霍錚也不知道的是,李云疏游歷呈國的這三年里,直到最后一年才在西湖畔上碰到了茶圣陸闐,自那以后才是真正入了茶道。
就如同李老和高老雖然心中不說,但是卻也總認為李云疏是從小就開始觸碰茶道、才會有如今的成就的。但是事實上,如果讓他們知道這個驚才艷艷的青年居然是初入茶道三年不到的新手,他們絕對是驚為天人。
有的人,他天生就有一種常人無法比擬的天賦。
他們可以輕松地記下每一件瑣碎小事,可以自由地辨別音符中的微弱變化,可以眨眼間計算出數十位的代數計算,可以將所謂的常識徹底擊碎。
當然,李公子還不能算是十全十美,這個時候你如果拿出李公子上學期期末的英語試卷,就會發現……那滿打滿算的60分里,大部分都是老師閉了一只眼睛、為了這漂亮的字而給過的友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