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就如同羅聞所說,他是個商人,就算賣了再多雅興逸趣的東西,他的本質也是個商人。所以在這間品茗閣里,羅聞按照價格的高低順序將所有的茶葉擺放在了那三個置物架上,最正中央最顯眼易拿的,便是之前提過的那一罐滇紅功夫茶。
“今天我心情不錯,也就不再多說些什麼了。霍錚,新得的這罐滇紅你就拿成本價走吧,也算是我給劉老的一份心意。”徑直地走向了中央那盞小而精致的白釉瓷罐,羅聞小心翼翼地將東西拿出,道:“雖然劉老的喜好很難琢磨,但送這東西至少應該不會出錯,這也就夠了。”
一邊說著,羅聞一邊心疼猶豫地捧著自己的茶罐看了許久,最終才依依不舍地伸手打算遞給霍錚。但就在霍錚剛點了點頭還沒伸手接過的時候,一雙修長削瘦的手卻阻擋住了他的動作。
霍錚和羅聞一起順著那只手的手臂向上看去,只見李云疏眉頭微蹙,微笑著問道:“羅先生,之前你們總是說劉老的喜好很特殊,但真的就沒有什麼茶道大家能夠琢磨清楚他的愛好嗎?”
“知己”都發問了,羅聞當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小云啊,其實你說的也有一定的道理,但劉老就是這麼一個古怪的人。你一定要說的話,最近這十年來,劉老還真就對兩罐茶有過一點好感了。”
聞言,霍錚微怔,問道:“不是只有幾年前的那包極品滇紅?”
羅聞笑了笑,搖頭說:“確實有那一包,但是那是公開的,還有一次是你們都不知道的。
七八年前劉老曾經來過我們豫肖閣,挑選了一包上好的普洱,當時劉老還是比較高興的。”
聽了這話,霍錚了然地點點頭,但是李云疏卻漸漸收斂了唇邊的笑意,開始凝眉思索起來。不過半晌,他抬眸問道:“冒昧地問一個問題……劉老是哪兒的人?”
羅聞立即搶道:“劉老是B市人。”
羅聞話音剛落地,一旁冷峻優雅的男人便輕輕地掃了他一眼,然后又轉眸認真地看著李云疏,鄭重回答道:“確實是B市人,但是據說劉老小時候隨祖父住在Y省很多年,所以才會比較喜歡喝茶。”
這話如撥開云霧看見青天,讓李云疏從進入這棟豫肖閣后就一直忐忑懷疑的心情漸漸沉淀下來。他輕輕松了一口氣,慢慢勾唇笑道:“其實你們有沒有想過……或許,劉老對于茶葉的偏執不是對于茶葉本身,而是——茶葉的原產地。”
聽著李云疏這話,霍錚一愣,暫時還沒反應過來,而另一邊對于茶葉頗有研究的羅聞倒是立刻明白過來,他驚呼:“你的意思是……劉老是就專注喜歡Y省的茗茶?這是偏見啊,怎麼可能會……”
羅聞的聲音漸漸淹沒在了李云疏溫和沉靜的笑容里。
他嘆了口氣又想了一會兒,才繼續問道:“既然是這樣,那為什麼之后有人送劉老上等的滇紅他卻不再那麼喜歡了?那可是Y省當年送上來的貢品,絕對是一等的滇紅,不比我的這罐差。”
這個問題倒是有點問倒李云疏了,見著青年一副垂眸沉思的樣子,羅聞這才覺得自己扳回了一局。
但是沒過多久,李公子目光游離、放空凝思了不過半盞茶的功夫,便又抬起頭看向了洋洋得意了一半的羅聞。
羅二厘米的笑容頓時僵硬在了臉上。
李公子唇邊的笑意卻又更盛了幾分:“剛進店的時候我好像聽羅先生說過,今年是劉老的七十大壽。年近古稀,就算是用了再好的保養藥膳,一般的老人通常都會有一些疾病伴身了,比如說消渴……咳咳咳……”趕緊抬起手掩住嘴唇佯裝咳了兩聲,李云疏堪堪將“消渴癥”三個字吞進了嗓子里,接著說道:“比如說糖尿病。”
因為故意的咳嗽讓李云疏的耳根微微泛紅,由于膚色極白,所以襯得那一抹嫣紅的顏色更加醒目了許多。霍錚的位置正好是站在李云疏的身側,他的目光緊緊地盯在青年精致的面容上,但是卻不知怎的總是似有似無地飄到那一點點紅色上。
霍大少沉吟了半晌,默默地撇開眼去。
羅聞和李云疏自然沒有發現這個男人奇怪的異常之處,羅聞一邊困惑地思考著,一邊問道:“這點你到是猜對了,小云。劉老前幾年是有了糖尿病,不過病癥還是比較輕微的,沒有什麼大礙。不過,這和他喝茶有什麼關系嗎?茶葉有降脂降血糖的作用,雖然滇紅作為紅茶,它的含糖量在茶中算是不低的,但也與糖尿病沒什麼太大的關系吧?”
“羅先生,你說的沒錯。但是,”李云疏聞言卻是搖頭:“滇紅的品飲一般都會加糖或者加奶來調和引用,滇紅與其他綠茶、白茶之類都不同,這樣不僅不會稀釋茶的清香,反而會讓它更醇厚濃郁,別有一番風味。
”
羅聞捧著白瓷罐的手一下子僵住,而一旁心思有點不端正的霍大少此時也明白過來,嚴肅鄭重地說道:“所以說,劉老之后并不是不喜歡滇紅了,而是不能經常品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