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物架的每個空格大約有二十厘米長高,參差不齊地設計安置著,從距地半米到兩米不等。
在那一個個雕刻以云龍花紋的空格中,各自擺放了一些天青、祭紅、霽藍等不同色釉的陶瓷罐。瓷罐容積不大,小巧精致地放在木格中,別有一種清新雅致的味道。
除此以外,整個房間的兩側更是布置精美。入門左邊是一處屏風,用了彩漆剔紅、金銀螺鈿,顏色深沉卻不覺黯淡。右邊則更讓李云疏心頭一怔:那是一套遠遠比吳大爺千辛萬苦借過來的那些茶具更為精致優雅的茶具。
但是此時,李云疏卻知道他的注意力不該集中在那些上等的茶具上,因為這間屋子里,真正貴重的還是那些擺放在方格中的瓷罐,以及……其中的茶葉。
之前羅聞就已經將那一疊露皇紙交給了閣中的女服務員,而現在他兩手空空地帶領著李云疏二人進了屋子,笑著回過頭,說道:“霍先生早就已經來過我們這間‘品茗居’了,但小云你還是第一次來,我來給你介紹一下吧。”
一路上早已被無視得堪比空氣的霍·先·生早已沒了脾氣,他從鼻子里發出一聲輕哼,一點也沒在意被羅聞給遺忘的事實。霍錚微微昂首,神情淡漠地掃視了“品茗居”一眼,還沒收回視線,便正好與李云疏的對上。
于是,在羅聞滔滔不絕的演說聲中,兩人用視線流暢自如地交流著:
『羅先生……一向如此健談嗎?』
『嗯,他一直非常聒噪。』
『……』
與霍錚簡短的目光交流后,李云疏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而這時,羅聞才從品茗居的第一個客人說到了第一位留下墨跡的大家。意識到這次的挑選茶葉可能會延遲到很晚,李云疏雖然覺得無奈,但也沒有別的選擇。
眼看著羅聞興致大起地走到墻上的一副仕女圖前停下,開始進入自我陶醉、回憶的世界中,李云疏走前幾步到了霍錚的身邊,壓低聲音問道:“霍錚,之前你說劉老對于茶葉十分挑剔,那這些年他有什麼喜歡的茶葉嗎?”
忽然聽到這話,俊美淡漠的男人微怔了一瞬,又很快掩藏住了驚訝的神色。他稍稍思索了半晌,這才回答道:“劉老在兩年前曾經收到過一包上等的滇紅功夫茶,似乎十分喜歡。”
聞言,李云疏沉思了一會兒,又問道:“劉老真的喜歡滇紅功夫茶?”
“這個……并不是。”清挺的眉峰蹙起,霍錚嘆道:“在這之后也有人給劉老送了上好的滇紅功夫茶,但是劉老并沒有再表現出那種明顯的喜歡。劉老的品味愛好沒有人能琢磨得清,所以云疏,你也不用這麼仔細地去思考,羅聞新得的這包滇紅即使不能讓劉老喜歡,但至少也不會令老人家厭惡。”
李云疏愣住:“……云疏?”
見著青年驚怔的模樣,霍錚挑起一眉,反問道:“嗯?怎麼了?”
“……沒、沒什麼。”
俊逸精致的面容上浮現起一種難以言喻的復雜神色,淺琥珀色的眸子垂下,李公子捏緊了手指,盡量保持著臉上沉著微笑的表情,但是卻掩藏不住一道悠長的嘆息。
云疏。
這個名字已經很久沒有人叫過了。
李母叫他“小云”,霍少澤稱呼“老大”,而大多數的人則直接的喊著“李云疏”三個字,卻幾乎沒有人用這樣簡單低沉的聲音喊上一句——
云疏。
李云疏還記得,在他加冠前,他的稱呼有很多。弟妹稱他為“長兄”,祖母和父親稱他為乳名“元哥”,友人同窗稱他為“楚兄”、“楚公子”、“楚少陌”,但這些稱呼在他加冠后,卻大多數都變成了那兩個字——“云疏”。
這是他的字,也是他以后要相伴一生的名字。
而如今,在這個世界,它第一次被人用這種磁性低啞的聲音喊了出來,讓李云疏怔然地有了一種時空回溯的錯覺,一時無法輕易地回過神來。
不過……被人這麼叫著,好像感覺還不錯?
“……所以說,小云啊,我們豫肖閣最出名的就是這品茗閣。哦對了,你大概對茶葉不是很感興趣吧?精于一件東西很容易,想多來幾樣就難了。不過你要是喜歡,我可以送你一包紅茶嘗嘗。”
思緒瞬間被拉了回來,李云疏僵硬地維持著唇角的弧度,笑道:“真是謝謝您了。”
“哈哈,這哪兒還用謝啊小云。等之后我告訴你該怎麼保存、沏泡,你以后可就真是有口福了!”
李云疏:“……”
所謂班門弄斧,嗯,也大概就是如此了。
脾氣極好、禮貌謙遜的李公子微笑著聆聽著羅聞的各種茶葉小科普,神色淡然沉靜,沒有一點厭煩的意思。而另一邊,早就已經聽得耳朵都要生繭的霍大少顯然沒有這種閑情逸致繼續浪費時間下去。
深刻清貴的男人垂下鳳眸,面無表情地道:“羅二厘米,你該去拿茶了。”
“……”羅聞:“你才二厘米!你全家都矮二厘米!!!”
李云疏:“……”
☆、第二十一章
豫肖閣的古琴字畫是圈內知名的,而它的茶,更是令很多茶道大家都贊賞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