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云疏:“……”有話我們放下紙再說。
無語了片刻后,李公子只得無奈道:“羅先生,這樣……你有時間看一看那張紙上的字嗎?”
臉皮厚得堪比城墻的羅先生聽了這話,將抱在懷里的宣紙小心翼翼地拿了出來。他一邊看著,一邊低聲念著:“千山有盡時,百水無絕處……”越說,語氣越來越微弱,到最后,已經徹底淹沒在了嗓子里。
只見那每一個勾折橫捺都有著刺人的筆鋒,好看得要緊,但是最令羅聞驚駭無言的并不是這漂亮的字,而是那與《千山盡水圖》上提字如出一轍的筆畫走向!
每一個提筆、勾折都仿佛是同一人寫下的一般,除了細微的差距,根本都相似得令人無法辨析。甚至……那幅圖上的提字在這兩行字前仿若邯鄲學步,空有其形,而無其意。
如果讓一個書法大家現在來單純地評判這兩副字,恐怕絕對會認為畫上的提字是模仿了這露皇紙上的新字臨摹的。
羅聞神色沉重地看著那兩行字許久,終于是重重地嘆了聲氣:“確實……那字很有可能是贗品。但是李先生,我想請你將那本字帖拿出來,如果沒有原字帖,我不敢相信那個字是臨摹上面的。”
看見李云疏一臉詫異的模樣,羅聞又耐心地補充解釋:“我相信你和那位提字者所學習的字體該是同一人的吧?請你交出那本字帖,否則我還是不敢相信這……這幅畫是贗品。”
言下之意是,字確實不大可能是董北苑寫的,但是這也得有字帖作為證據啊!
而另一邊,李云疏卻靜默了半晌,才悠悠地說道:“字帖……我弄丟了,要不,我再給你寫一套?”
羅聞:“……”
出場率極低的霍大少:“……”
李公子無可奈何地微笑,心中嘆氣:
這模仿的我的字,該怎麼……變出一份字帖呢?
☆、第二十章
雖然李公子并沒有再真的寫上一整套嶄新的字帖,但是卻也在羅先生炙熱火辣的期待目光中,無可奈何地再留下了幾張墨寶。這個已經奔四的男人,此時好像煥發出了人生的“第二春”,面色潮·紅(激動的)地捧著那幾張薄薄的露皇紙,仿佛捧著沉甸甸的黃金。
有一些東西,就算是經過了歷史時間再多的洗刷沉淀,它所代表的質量意義也是任何事物都無法改變與磋磨的。
就如同那一個個瀟灑恣意的墨書文字,墨汁浸在硯臺中,毛筆擱在筆架上,宣紙平鋪于書案中央,一切看似毫無瓜葛,但是一旦有人執起了那支筆,萬物便有了聯系。
書法,是能夠穿透時空、亙古留存的。
它無視了時光的阻隔,無視了年齡的沉積,懂行的人只需要一眼,便能明白那深藏在筆墨之下的文人風骨與翰林墨氣。它彰顯了一個人的品格,一個人的素養,和一個人傲骨不屈的錚錚志氣。
而現在,這幾張薄而高潔的露皇紙上,便流露出了這個青年脫俗不凡的品質。
作為一個商人,霍錚曾經以為自己從來都不會為這種文化沉蘊的事情而動容。他喝茶,因為那是霍老爺子泡的;他買書畫,因為要進行商業交流。
就像這一次來到豫肖閣購買茶葉,霍錚也只是為了給劉老送賀禮,僅此而已。甚至他邀請了李云疏一起來品鑒的時候,也隱約地藏了一絲“總之也不可能讓劉老滿意,不如就聽聽他的意見”這種想法。
但是如今,俊美深沉的男人抬頭看著走在自己前方的兩人——
一人激動發言,一人微笑頷首。
霍大少第一次有了這樣一種奇怪的認知:難道……我還真是“伯樂技能滿點”了?
這種技能,霍錚到底是否真的滿點自然早已不重要,重要的是……
“小云啊,沒想到你今年才二十一歲啊!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您過獎了,羅先生。”
“哪有!還叫什麼羅先生,叫我小羅就好了!你別看我管著豫肖閣好像多有文化似的,其實我對這些圈子里的事情是只能點評不能親為啊!我要是有你這手好字,早就不賣東西了!”
“您……”
“誒對了,你這字應該練了有十幾年了吧?不知道你是和那位大家學的書法?”
“……”
“話說回來,這種字體我還真沒在華夏見過,是不是什麼隱世不出的大家?”
“……嗯,他姓吳,開了一家茶葉鋪,老人家比較喜歡安靜,不喜這些世俗的事情。”
“哦!難怪啊,是吳大家啊……”
正坐在公園樹蔭下的小涼石凳上,扇著芭蕉扇的吳大爺“阿秋”一聲打了個大大的噴嚏。他這一下正巧讓手上一抖,原本想要前進一格的“卒”也不小心歪了一旁。
“誒嘿!老吳,你這手走的好啊,后方全開,真是妙棋,妙棋!”
“滾蛋老王頭!剛才下錯了,我要悔棋、悔棋!!!”
……
這些自然是李云疏所不知道的了。跟在羅聞的身后穿過一條古色古香的長廊,李云疏剛抬腳跨入了那扇鏤空雕花木門,便被那鋪滿一墻的鐵力木方格置物架給震懾住了。
只見正對面的一堵十幾米的長墻,用了三個暗褐色的鐵力木置物架擺滿鋪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