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臨手腕撐在地面上翻過身,Z的后背就對上了橫梁。
橫梁落下來的時候掀起一陣灰塵,所有人眼前都是灰蒙蒙的一片,等視野恢復之后看見兩個人分別倒在橫梁兩側,除了解臨手腕上有一道劃橫以外,沒有人受傷。
照理說剛才解臨的位置占優勢,就算要受傷也該是Z受傷才對。
Z知道自己手上已經沒有可以威脅他們的籌碼了,他躺在地上,直直地看著殘破不堪的穹頂,和其他人一樣不解,他從嗓子里咳出幾口血水:“……你為什麼要救我?”
解臨單膝跪地,撐著站了起來。與此同時,得到準確指令的刑警瞬間破門而入,一行人在數秒間排成一圈,緊緊將Z圍住,無數黑黝黝的槍口對準了他。
幾秒鐘前。
Z本來沒有時間避開,他背對著房頂,看不見橫梁下墜的速度,只剩下敏銳的第六感感受到一陣似乎呼嘯著向下的風正要砸向他,他是被解臨推開的。
解臨縮回手的時候,橫梁邊緣從他手臂上一路擦了過去。
“因為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樣。”
“我沒有私自處置任何人生命的權利,”解臨說,“該怎麼處置你,法律會做出公平公正的決定。”
Z忽然笑了:“為什麼只有我變成了這樣?”
“十年前,大家都參與過那場游戲,為什麼只有我變成了這樣?”
“憑什麼只有我被拉進了黑暗里?”
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
Z躺在地上眨了眨眼,緩緩說出了自己十年前經歷的事情。
十年前,滑滑梯梯口出現了那張詭異男人的笑臉之后,他的人生開始轉變。
男人本來想殺了他拿他練手,但他沒想到這個孩子會有勇氣去搶他手里的刀。
孤兒院出來的孩子,像野草一樣。
那個人以為這個年紀的孩子應該哭著求他放過,哆嗦著身體,像流落在街上的無助的小動物一樣——但是想活下去的念頭讓他一瞬間戰勝了所有恐懼,他忽然直接撲了上去,用牙齒死死地咬那人的手,像是要把那塊肉咬下來似的。
那個人明顯沒有聊到事態會這樣發展,一吃痛,刀落在了地上,Z急忙撿起刀,刀尖對向男人,整個人還是縮在滑梯口,像洞穴里的獸:“你不要過來。”
“我過來你能怎樣?你敢動刀嗎?”
“……”
面對越逼越近的陌生男人,Z把刀尖伸了出去,結結實實捅進男人胸膛里。
他敢。
那個人改了念頭。
他忽然覺得面前這個孩子有點意思。
孩子的力氣再怎樣也不敵大人,Z還是被男人從滑梯里拽了出來。
“想殺人的話,”男人湊近到Z耳邊,指了指自己心臟的位置說,“你應該再往這偏一點。”
“……”
“我不殺你了。”
男人最后說:“但是你得跟我回去。”
那時候的Z還不知道,這個男人會在三個月后成為轟動全城的罪犯,他當時沒有別的選擇,被男人強行帶回家鎖在房間里,像條寵物一樣養著。
他每天縮在角落里看著男人在白墻上涂涂寫寫,白墻上貼滿了很多從報紙上剪下來的新聞資料,他看到很多不同的名字,以及一些中學比賽獎項的名字。
男人經常會和他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偶爾心情好了會給他帶點吃的。
“兒童套餐,這是送玩具,拿去玩吧。”男人把一袋子東西扔給他。
套餐里送的玩具是一輛紅色的玩具車,Z愣愣地抓在手里,心底忽然涌上一種異樣的情緒。
他這輩子收到的第一份禮物,是一個囚禁他的變態送給他的。
漸漸地,Z開始和男人說話。
或許是因為那輛玩具車,或許是因為幾個月被關在密閉空間里只能對著這個男人。
男人又挑了一個新的孩子練手,這個孩子他見過,住同一棟樓,之前敲過門借皮尺。殺掉這個孩子很不安全,但是沒有辦法,這個孩子倒霉,這孩子來借皮尺的時候看到了被囚禁在這里的他。
第二天晚上,Z所棲息的小房間里多了一具男童尸體。
男孩死狀很慘,從喉嚨到胸膛被劃開一道很長很長的口子,隱約可以看見內臟。
男人把男孩裝進一個黑色行李箱里,拖著行李箱出了門。
“你今晚不回來了嗎。”
“不回來了,要把尸體處理掉。”
“……”
“吃的放門口了。”
“……”
“看我干什麼,有什麼要我帶的嗎。”
“兒……”最后,Z艱難而又小聲地說,“兒童套餐,上次那個。”
他的人生徹底轉變了。
三個月后,游戲開始。
他和所有被迫參與游戲的孩子都不一樣,這些孩子或被打暈、或被蒙著眼關進不同的房間哭喊著想回家的時候,他就站在長廊盡頭,站在那個人邊上。
漆黑一片的長廊上,他和那個人,一高一矮地站在一起,長廊兩邊是不停歇的哭聲。
除了那個男人以外,沒有任何人知道他的存在。
孩子抓的差不多了之后,男人拉開其中一扇門,門里已經有一個孩子了,那個孩子被打暈扔在地上,那個時候的Z個子不高,又矮又瘦,他穿過長廊,一步一步地、自己走進了那間房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