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青坐在后排微微闔上眼。
他在回想剛才見到解臨的那一眼。
他好像瘦了。
身上穿的衣服風格很不像他,也不知道在哪買的。
他最近還好嗎。
……
池青不斷想著,最后想的是:
那一秒,他也在看著他。
池青走之前說的那句“有證據”。
池青頭腦風暴,疑點太多了,最明顯的一點就是——解臨如果真的想殺人,不會露出那麼拙劣的馬腳。這犯罪現場甚至像故意在告訴別人:是我殺的人。
大部分案件都是犯罪嫌疑人辛辛苦苦粉飾犯罪現場,努力將他殺偽裝成自殺,以此逃過法律的懲戒。幾乎沒人會反其道而行之,故意制造證據,把一個自殺案件硬生生變成他殺。
整個華南市都知道解臨是一名在逃嫌疑人,他被人追查,不得不東躲西藏。
……他為什麼這樣做?
如果他不是兇手,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他的動機是什麼,目的又是什麼。
池青正想著,臨到下車前,司機的手機響了。
透過昏暗的天色,還是能看見車里掛著一張他和女兒的照片,相片被制成水晶小掛件吊著,隨著剎車前后晃動,手機鈴聲是一首童謠:“找呀找呀找朋友,找到一個好朋友~~嗝~”
和之前在教堂遇害者身上搜出來的磁帶里那首童謠不同,這首“找朋友”唱得童趣十足,小女孩奶聲奶氣,最后還打了個飽嗝,讓人聽了忍俊不禁。
但這個“人”里,不包括池青。
“找呀找呀找朋友~~”
“找到一個好朋友,你是我的好朋友~~~”
司機師傅接起電話,說了幾句“好的,爸爸知道了”、“爸爸晚上回來給你帶,但是不能多吃啊”之后便掛了電話,然后他不好意思地沖池青笑笑,解釋道:“我女兒,這手機鈴聲也是她唱的,幼兒園老師教的第一首童謠,她一下就記住了……”
池青:“這是你的私人電話,沒必要向我解釋。”
司機:“……”
池青付完錢下車,在關車門的時候停了一下:“不過還是謝謝你。”
留下司機在車里一臉迷茫:“謝我?謝我什麼。”
-
池青沒有直接回家,他又折回去,只不過去的不是派出所而是總局。
熏香還是原來的味道。
局長坐在辦公椅上,他看著對面的男人,恍惚間似乎回到了數天前,數天前那個男人敲開門,走進來問他要案件檔案。
“我就不跟您繞彎子了,”現在已經是下班時間,總局里格外安靜,池青由于摘了手套,說話時后背微微向后靠,手插在上衣口袋里,“你們的計劃我差不多已經猜到了。”
局長微微笑著把茶推到池青面前:“我不太清楚你在說什麼。”
“什麼計劃?”局長又問。
池青沒接那杯茶,他深不見底的瞳孔鎖住局長含笑的眼睛:“人不是解臨殺的。”
池青又自顧自地繼續說:“郭興昌是自殺。”
“人是不是他殺的,”局長說,“要問法律,得問法官,你說了不算。”
池青沒有接局長的話茬,反而說:“我一直都在想一個問題,那就是解風死了十年了,郭興昌和解風的死有關這件事到底是誰告訴解臨的?這個線索或許是‘那個人’通過13樓透露給解臨的,又或許通過其他途徑,但這個途徑到底是什麼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透露給解臨肯定有他的目的。”
池青說到這話音微頓:“這個目的就是,他希望解臨去殺了郭興昌。”
那個人教唆過太多人了。
按照他之前的所作所為,他所有行為都指向一個目的,那就是誘導犯罪。
——“你好啊,有個秘密想告訴你。”
——“雖然已經過去十年了,但是……你真的天真地認為你哥哥的死是場意外嗎?”
至親的死不是意外,害死他的另有其人。
你恨不恨他?
你會不會想讓他償命?
尤其讓他償命這種事,對解臨來說易如反掌。
解臨早就在無數次案件中,在他站在兇手角度模擬兇殺過程的時候,“殺”過很多人了。
局長手指在桌面上敲擊著:“哦?這很奇怪,他為什麼會希望解臨去殺郭興昌?”
池青說著,又掏出手機,三兩下在音頻播放器里找到了“找朋友”這首童謠,童真的聲音響徹在辦公室里。
“因為他在找朋友。”
池青說:“他想找的那個朋友……就是解臨吧。”
“解臨那天晚上確實去找過郭興昌,但是我猜測他去找郭興昌的時候郭興昌已經自殺了,我跟他見過一面,他精神狀態并不好,這麼多年一直在失去兒子和曾經犯下的錯事里走不出來。對著郭興昌的尸體,你們決定借這個機會順了‘那個人’的意,想要接近他,和他做朋友是最快的方法。”
既然他想讓解臨殺人,那解臨就“殺人”給他看。
全城追捕,鋪墊蓋地的新聞報道,刑警隊日以繼夜地追查……
解臨這個人的身份徹底消失在陽光下。
“所以出租屋里什麼都沒有,卻有一臺電腦,”池青繼續說著自己的推測,“他有必須要跟外界聯絡的任務,聯絡對象就是‘那個人’,他要去接近他,和他成為朋友。而且這些事情他一個人完不成,如果這個計劃有其他知情者的話,除了您我想不到還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