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每過一周,解臨就會重新嘗試一次。
“還說抓的都是高智商,我就沒碰到幾個聰明的,”解臨說,“就在我打算放棄的時候,碰到了一個小孩。”
他在墻壁上敲的是摩斯密碼,幾乎沒人給過他回應。
就在解臨打算求人不如求己的時候,在新一周的房間里,深夜,他聽到了有人敲擊墻壁的聲音。
解臨沒有一上來就暴露目的,他敲的是一句招呼語:你好。
對面回復:不好。
解臨:為什麼不好?
對面:因為你太吵。
第一晚兩個人之間的交流只有這麼四句話,加起來不超過十五個字。
聽到這里,池青的表情變得逐漸微妙起來。
解臨發現池青居然開始介意起“小孩”這個稱呼:“你叫誰小孩?”
“?”
解臨琢磨了一下,懷疑池青這是在吃醋,于是停下來哄他:“是我用詞不當,這個世界上我就認識你這麼一個‘小孩’,別的小孩我都不記得。別生氣,我給他換個詞,小屁孩能叫嗎?”
但是“小屁孩”三個字不知道怎麼的,比剛才的“小孩”還踩雷,池青說:“你當時自己也不大,他算小嗎?為什麼叫他小屁孩?”
“……?”
這下解臨是實在弄不懂池青為什麼反應那麼大了。
又過了一分鐘,他腦海里冒出一個猜測:“你……”
他和池青都是被抓的人之一。
如果說這些孩子里,有哪個還能在那樣的情況下冷靜敲出“你太吵”這種發言。
……
除了他親愛的男朋友以外,好像也很難找出第二個。
池青面無表情,接過解臨的話:“原來你就是當初那個很煩的人。”
時間被拉回到那一夜。
雖然池青覺得對面的聲音很煩,但是敲墻聲停止之后,兩個人誰都沒睡著。
在這樣的環境里、這樣的“游戲規則”之下,沒有人敢睡,所有人精神緊緊地繃著,池青望著角落里那個被他用鐵鏈捆起來的同屋孩子,心情卻因為剛才那段無意義的對話,難得地有片刻松了下來。
間隔很久之后,對面又敲了一句:那明天還能找你嗎?
池青看著灰白色的墻壁,半晌,曲指在墻壁上敲了一下當做回應。
解臨難得有點懵:“……那個人真是你啊?”
池青也很無語:“……是我。”
“……”
兩人在黑暗中相擁著沉默很久。
解臨原本搭在池青頭頂的手緩緩下移一些,指腹輕佻地蹭在池青頸側:“所以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們就說過話了。”
誰也沒想到十年前,他們曾經那麼近過。
-
次日。
季鳴銳開著車,熟練地操縱方向盤拐進教堂附近的停車位里。
他下了車之后關上車門,穿過綠化帶,掃了一眼街邊的長椅。
教堂外的長椅上空空蕩蕩。
廢墟依舊是那片廢墟,和昨天白天沒有什麼不同。
然而教堂原本緊閉的門卻不知何時被人開了一道縫,那道縫不仔細看基本看不出來,直到第二天一大早,季鳴銳天還沒亮就起來回顧現場,想看看有沒有被遺漏的內容,然而他為了不破壞現場戴上手套之后,手搭在教堂黃銅色的門把手上,還沒推開,就覺得不對。
“怎麼回事?”季鳴銳低下頭看了一眼門把,“昨天走的時候明明把門關上了啊。”
難道除了他,還有其他警察起那麼早過來查看?
蘇曉蘭昨天提過一嘴,她今早可能也過來。
于是季鳴銳還是推開了門,他嘴里那聲“蘇警官”剛說出一個“蘇”字,后面的話便自動消了音,他瞪大眼,說出一句:“……什麼情況。
”
-
“別過去,前面教堂死人了……”
“真是晦氣,剛被燒,現在又出了人命,這教堂是不是不吉利啊。”
一大清早,原本恢復冷清的教堂外又聚集了一大群人。
他們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有信徒捏著胸前的十字架項鏈低聲禱告:“主啊。”
“讓讓,都讓讓。”
人群被刑警驅散開,行人被劃分成左右兩排,一行從總局趕過來的人從中間空出的位置往教堂里走。
解臨和池青在隊伍末尾。
誰也沒有想到,僅一夜過去,教堂里那堵寫著幾位兇手名字的墻上吊了一具尸體。
行兇的人用兩根教堂頂上落下來的木樁充當十字架,用鐵絲捆綁固定,鐵絲固定好木樁之后,又纏繞在上面的天頂上,木樁被燒成焦黑色,像兩根黝黑的鐵架。
十字架正中央綁了個人。
那人脖子沒有被固定住,以一種詭異地、像是骨折了一樣的姿勢垂下去,下巴幾乎埋進胸里,腳上鞋子掉了一只,兩條腿筆直筆直地凌空垂著。
這個人身上沒有什麼特別的特征,穿著普通的牛仔外套,運動褲,看起來像是出來夜跑的。
即使死者的身份看起來普通,但是眼前這個和原先掛在墻上的“受難畫”一模一樣的場景還是令所有人呼吸一窒。
許久,有人頭皮發麻地問出一句:“他到底想干什麼?”
一個變態的教唆犯在想什麼,這個問題正常人都沒辦法回答。
但所有人都知道,這個問題或許有一個人能回答。
在場所有人都默默地把視線投向最后走進來的兩個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