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女生來說,日記本是一樣很私密的東西。
承載了很多女生的小心思,而且會寫日記的本身就更敏感一些。
她能鼓起勇氣找蔣依蕓聊這件事已經很不容易。
然而蔣依蕓并沒有把這件小事放在心上:“盡量別把日記本放教室……他們可能也是無意。”
又說了幾句無關痛癢的話之后,蔣依蕓抬起手腕看了看腕間那塊表:“老師還要開會,你要是還有事兒的話放學之后來找我好嗎?”
女生顯然已經不是很想繼續這個話題。
她垂下眼說:“……噢,好的。”
就連池青都能聽出這位老師不太“平易近人”。
看著她的背影,解臨沉吟道:“精英教師,專業能力過硬,但是并不喜歡和學生溝通,也不關心學生的心情,她鞋跟有十公分吧,美甲片貼得很長,剛才拿粉筆的時候都不太方便……這位蔣老師,大概率是一位精致的利己主義者。”
她和三名同學之間,到底有什麼關聯?
蔣依蕓急匆匆順著走廊盡頭的樓梯往下走,結果踩著恨天高還沒下幾級樓梯,身后忽然出現一股推力。
她腳下沒站穩,手一松,手里的資料紛紛揚揚地落下去。
就在她以為自己會摔下去的前一秒,背后那只手又輕輕巧巧地將她拉了回來,她正要發怒,回過頭對上一雙好看的笑眼:“不好意思剛才不小心,你沒事兒吧?”
本來是有事的。
但是對著這麼一張臉,她實在說不出“有事”這兩個字。
“沒事……”
蔣依蕓站穩之后又補了一句:“您……您是家長嗎?”
男人穿著打扮不像是學校里的人。
解臨身份變換得很自然:“啊對,我弟弟在這里念書,他總是遲到,老師今天就把我叫來了。”
蔣依蕓遲疑地看了看站在解臨邊上的人:“那這位是?”
解臨把池青拉到身側說:“他也是我弟弟,我們家三兄弟。”
池青:“……?”
池青想起之前這人在車上和蘇曉博的對話內容,他懷疑解臨這盤棋下了挺久了。
解臨說完,搭在他肩上的手指曲起,在他肩頭敲了敲:“是吧?”
池青:“是你個頭。”
解臨:“不禮貌,你平時都是叫我哥哥的。”
還要臉不要了。
解臨說完還真的耐心等了一會兒,在等他叫自己。
池青揮開他的手:“不好意思,叛逆期,不想喊。”
說完,池青蹲下身蒼白到沒有一絲血色的手撿起落到他腳邊的紙張,蔣依蕓大衣里搭的是一條裙子,穿著不方便蹲起,尤其不能在樓梯上做這種動作,于是她等池青撿完紙張之后連連道謝:“謝謝。”
蔣依蕓注意到這位“弟弟”一只手戴著黑色手套,另一只手沒戴,她在日常生活里鮮少見到戴手套的人,不由地多看了兩眼。
池青冷冷地說:“不客氣。”
將紙張遞過去的時候,池青裝作無意地在蔣依蕓小拇指指腹上輕輕地擦了一下——
這是他幾分鐘之前和解臨商量好的。
如果想在最短的時間里確認這位姓蔣的教師有沒有嫌疑,或者和三位死者之間發生過什麼,這是最快速的一種手段。
雖然解臨一開始并不同意這個計劃。
“你算了吧,”解臨說,“潔癖成這樣,別去碰她了,我想想辦法套她話。”
但是池青第一次主動想去做這件事。
有一點點讀懂情緒,并知道這些看似矛盾的情緒都有來源之后,他沒以前那麼排斥這些失真的聲音了。
于是他說:“我想試試。”
【……】
池青手指搭上去的瞬間,周圍所有的聲音消失殆盡。
蔣老師失真般的聲音涌入,但說的卻是:【他是哪位學生的家長呢,不知道有沒有女朋友……】
短短幾秒鐘,讀到三句。
句句不離解臨。
池青手指有些僵硬,很想說:他沒有女朋友,但是已經有男朋友了。
他不能在蔣依蕓手上停留太久,在松開紙張、不得不把手抽回去的前一刻,解臨突然說:“我說我怎麼看您有幾分面熟,王遠是你之前的學生吧?……他跟我們弟弟關系不錯,在同一個班,我以前可能見過您。”
王遠是死者的名字。
解臨看出池青讀得并不順利,適時往前推了一把。
如果王遠的死和她有關系,她在聽到“王遠”這個名字之后,一定會有反應。
蔣依蕓愣了愣。
她似乎是想到了王遠的死。
半晌,她從失神的狀態里緩過來,對池青很勉強地笑了笑,有些難過地說:“不好意思,我想到王遠……他是個好孩子,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蔣依蕓還有會議要開,說完這番話之后接過那疊資料,踩著高跟鞋往樓下走了。
池青對著自己的手,忍了忍最后還是邊上洗手間仔仔細細洗了手。
上課鈴響。
走廊和洗手間都沒有人,空空蕩蕩的洗手間里只剩下水流聲。
解臨幫他拿著剛才摘下來的手套,問:“她說什麼了嗎?”
池青關上水龍頭。
洗手間陷入片刻沉默。
隔了一會兒,池青才說:“她很高興。”
解臨微愣。
“王遠,不止王遠,他們三個死了,她很高興。”
屬于蔣依蕓的失真的聲音,和她嘴里說出來的語氣完全不一樣,沒有難過,也沒有悵然,她低低地笑了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