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犯法當然不可能犯法,”季鳴銳說,“只是你的行為很可疑。”
“——你為什麼會去拍戲?”
一名經紀人,放著好好的藝人不運營,跑去拍什麼戲。
何森面露苦色:“為了吃飯啊警察同志。”
“我在司資源不好,原先手底下帶了五六個藝人,都是新人,想在圈子里出頭太難了,不過兩三年功夫解約的解約、饒過我另謀出路的另謀出入去了。”
他手底下這些藝人一個比一個不爭氣,這些年解約的解約,退圈的退圈,他這個經紀人兩只腳也快踏出圈了。
何森嘆口氣,“我手底下的藝人就剩不下幾個了,到最后我手里只剩下一個我們司上上下下都很看好的男藝人,他剛進司的時候毫不夸張地說,全司的人都跑出來看他,他在我們司初步評級是三個S,我也曾經在他身上押注過我所有的希望,我在圈子里能不能站穩腳跟就看他了。”
“但是天不遂人愿吶——!”
一眾刑警沒想到一個小小經紀人的心路歷程都如此崎嶇坎坷:“發生了什麼?”
何森現在想起來仍覺得悲痛,痛不欲生:“他演技實在太差了!”
“長得再好看都沒用的那種差啊,我請了很多表演老師,老師們都搖搖頭跟我說教不了。他自己也不努力,有時候,我真的想不明白他進圈是為了什麼。”
季鳴銳:“等等,你說的這些和你自己去演戲有什麼關系?”
何森像是找到了宣泄口,把這段時間經歷的堅辛悉數訴說出來:“這關系可大了去了,找不到老師,也沒那錢去輕老師,最后實在不行我就干脆自己上去教他。
那時我剛從司得到消息,某知名導演下部戲正在籌備中,試鏡時間就在下個月,這個機會肯定得去搏一搏。”
“然后呢?”
“然后因為我把全劇臺詞倒背如流,所以我選上了。”
“…………”
季鳴銳心說這一個演戲不太好的藝人,一個經紀人,兩個人都挺離譜的。
“你說的這位藝人,是不是姓羅?”
“不是啊,”何森說,“他姓池。”
季鳴銳:“姓……池?”
武志斌也懵了,萬萬沒想到這次審訊又審成了一個圈:“全名叫什麼?”
“池青。”
“……”
何森說完又小心翼翼地問:“你們這次找我來,是因為他嗎?他犯事兒了?”
何森說到這,審訊室里又進來一個人。
男人即使腿上打著石膏也依舊走得風度翩翩,身高腿長,頭發很明顯打理過,笑著往他對面一坐,五官好看地挪不開眼。
何森雖然現在在拍戲、畢竟以前也是正兒八經的經紀人,他職業病復發:“這位是?”
刑警說:“這位是我們這的顧問,我們這有兩位顧問,另一位……”另一位話題中心人物池顧問呢?
“他去洗手了,”解臨一進來就聽到“池青”兩個字,沒有戳破,想聽聽他還會說點什麼,挺感興趣地說:“何先生是吧?你繼續,那位姓池的藝人怎麼了。”
何森這思路一旦往這位池姓藝人身上引,忽然懂了自己此刻為什麼坐在這里。
他沉吟:“他這個人是不怎麼正常。”
何森自覺回想:“我上一回見他大概是半年多以前的事兒了……”
正如他所說,當時他得知一部很重要的戲在籌備狀態,想讓手底下藝人去試試戲,但當時他手底下藝人已經所剩無幾,他思來想去,覺得雖然也很糊但好歹沒跟他提解約的池青是他最后的希望。
“這次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何森在池青家客廳里大談特談,說到這部戲,語調上揚,“工作沒有可以去爭取,同樣的,我們演技不行可以多練,失敗是成功之母,我們失敗了那麼多次,總該有點收獲了……我們不能放棄啊!”
何森從手提包里掏出兩本厚厚的書:“我把原著劇本帶來了,今天我們就好好琢磨琢磨角色,我帶著你練。”
池青剛才睡了一會兒,此刻垂著眼,額前碎發遮在眼前,坐在沙發上像是和昏暗的光線融為一體。最近天熱,他卻是像怕冷一樣,身上穿了件深色長袖上衣。
他無疑是漂亮的,在行業內幾乎找不到對手的那種漂亮,就連氣質也是獨一份,獨一份的“喪”。
池青看著茶幾上素色的封皮和書名,倒是沒拒絕,他目光從書上移開:“怎麼練?”
“我最近請教了一位在華影教授表演課的朋友,我們今天先從臺詞開始入手,”何森發覺屋內光線不好,不便閱讀,起身往窗戶邊走,一把拉開窗簾:“你屋里怎麼那麼暗。”
窗外的陽光隨著這“嘩啦”一聲,爭先恐后地從窗外照進來。
池青被這片光線驚擾,正在翻書的手頓了頓。
隨著書頁翻動,薄紙邊側劃過指腹。
何森這下才總算看清楚他這位許久未見的藝人。
此時坐在他對面的男人,和之前看到的他相比,幾乎沒有什麼差別。只是皮膚似乎更白了,罩在陽光下,有一種幾乎快要消失的透感。
池青對被割到的手點反應也沒有,他將指腹抵在唇邊,很輕地吮了一下。
何森看得怔住。
他下意識想去抓池青的手:“怎麼還切到手了,我看看傷口,你家創口貼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