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微微側頭,問身邊的人,“——很困麼?”
比起屏幕上那兩張照片,全會議室的目光都集中在解臨身邊那人身上。
或者更確切地來說,是那人的后腦勺上。
池青正趴在會議室桌上補覺,他和解臨兩個人坐在會議室里本來就格格不入,他一趴下,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總局是什麼教學小課堂,有“學生”公然當堂睡覺。
昨天晚上他和解臨回去已經是凌晨三點多,由于潔癖,池青睡前洗過澡、出去一趟回來還得洗一遍澡,等他收拾完躺上床天都亮了。
偏偏總局會議還開在大早上。
池青沒有回答他,會議室里太吵,他趴著半天沒睡著。
他也在想,誰會拿?
對方要死胎干什麼?
吃胎盤治病?
……
然而解臨卻誤以為他現在煩得很,于是池青才剛開始琢磨,解臨的手就像當初他剛搬到這人家對門時那樣很輕地覆了上來,捂住了他的耳朵。
會議室里其實并不吵。
這種嚴肅的環境下,沒有人交頭接耳,說的都是正事,窗門緊閉,外頭走廊上的聲音都傳不進來。
他也并沒有像上次那樣失控。
池青忽地睜開眼。
他發現同一個人做同一個動作,效果還能截然不同。
上一次解臨做這個動作的時候他覺得安靜。
這一次卻覺得耳邊更吵了,耳邊仿佛伴著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嗡鳴聲,將他此刻的思緒攪得一團亂。
兩起案件并案之后刑警的任務變得繁重起來,要調查兩人身邊的關系網,還要找出這其中的關聯。
“下午都要審誰?”解臨沒松手,聲音放低了問。
剛才在臺上負責匯報的刑警翻開手上的工作手冊,像報菜名一樣地說:“殷宛茹的圈外閨蜜,她是唯一知道殷宛茹懷孕的人,還有死者的室友、經紀人、七大姑八大姨……”
“行,你們先審著吧。”
“啊?”那名刑警一愣,“你不一起嗎?”
解臨說:“我?我也得去審人。”
刑警摸不著頭腦:“什麼人?”
他審什麼人?
而且要審不應該在局里審麼。
被解臨那只手攪得“不得安寧”的池青坐起身,像極了那種上課不聽課卻什麼問題都回答得上來的同學,冷不丁回給他兩個字:“張峰。”
“問張峰?”
——張峰都死了還怎麼問。
半小時后,一只戴著黑色手套的手推開商貿大廈頂樓那扇緊閉的天臺門。
而解臨還站在通往天臺的臺階上。
電梯只能到商場開放的樓層,天臺平時并不對外開放,如果要上天臺,到達頂層之后還要走安全通道才能上去,剛才走到一半,因為解臨話太多,池青拒絕繼續攙扶。
“真不扶我?”解臨在他身后問。
“自己扶著墻。”
“……”
死人是不會說話。
但是死亡會。
一個人不會莫名其妙在一個毫不相關的地方墜樓身亡。
殷宛茹顯然只是他所謂的‘驚天大料’其中一環,如果他那天不是因為殷宛茹而來,那麼他站在這麼高的大廈上,是想拍什麼?
兩人站在天臺上,天臺這棟商業大廈很高,凜冽寒風從衣領灌進去,仿佛要卷著人飛走。
站在高處事業開闊,能看到的東西很多,他們面前有數幢高樓,好幾條沿街商業店鋪,從上往下看,還有十分密集的車流和行人,汽笛聲不絕于耳。
他到底想拍什麼?
池青看著這些建筑物,垂下眼去看張峰墜樓的那條街道,街道上血跡早已被沖刷干凈。
等等。
墜樓。
“他是從哪里摔下去的?”池青忽然問。
解臨指向他身側,原先松動的欄桿已經被人更換過:“從這里,從左往右數第三節 ……天臺沒有安裝監控,但是據工作人員所說,案發前一天欄桿還是——”
解臨話沒說完,因為他說到一半看見池青走到第三節 欄桿邊上,食指和拇指張開呈“L”型,將兩個“L”合上,戴著黑色手套的雙手比出一個框來。
然后池青將上半身以一種不要命的姿勢完全探了出去。
如果他倚著的欄桿像案發那天一樣產生松動,他立刻就會像張峰那樣掉下去,尤其他現在兩只手根本沒有一只手在扶著欄桿穩住身體。
“你——”
解臨想說你是不是找死。
但是“你”這個字剛說出口,他便反應過來池青在做什麼。
“哪怕他將意外墜樓處理得再怎麼像一次意外,也還是離完美犯罪差太遠,”池青目光穿過手指比劃出的那個框,這個框就像張峰的攝像機鏡框一樣,“兇手為什麼會知道他一定會在這個位置做出一些危險的舉動?”
“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拍到他想拍的東西。”
這樣東西,正常站在天臺邊上就拍不到。
池青透過這兩個“L”組成的框,看到眼前的景色在緩慢變化著,樓下那條人流密集的長街被移出框外,取而代之的是從長街拐出去之后的另一條街。
那條街藏在一片最冷清的地方,街上只開了幾家店,有不少商鋪還在待售狀態。
雖然欄桿被更換過,但是池青整個人往外探的動作還是太危險,在他想繼續往外探的時候,解臨抓住了他身后的帽子,把他往回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