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打媽媽。】
【不要再打媽媽了——】
池青手里紅色的果皮削至一半斷了。
樓下三樓,302室。
醉醺醺的男人渾身酒氣,看到家中正在操勞的婦女,啞著聲使喚道:“去給我倒杯水。”
“等一下,”女人那頭很久前燙染過的卷發看起來異常凌亂,她手里的衣服沒洗完,說,“我還在忙,你自己去倒。”
然而喝醉酒后的男人卻像是沒聽見一樣。
他等了等,借著酒意,連日的不快在干渴中爆發,抬腳就踹:“媽的——”
客廳角落里,一個小女孩縮在冰箱旁,她眼睛很紅,直愣愣地瞪著他。
“你就跟你媽一樣,看了就來氣,”他扭頭道,“瞪著我看什麼!”
女孩兒從胸腔里發出一聲很輕地哭腔,最后緊緊閉上眼,誤上了耳朵。
【以前家里不是這樣的,自從爸爸的工廠倒了之后……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我爸爸明明不是這樣的。】
就在她想“這一切能不能快點結束,怎麼樣才能快點結束”的時候,只聽“叮鈴”一聲。
門鈴聲突兀地響了起來。
男人罵罵咧咧停下手去開門,女人乘機連忙抹把眼淚把女孩兒摟緊懷里,邊捂著她的耳朵邊說:“沒事啊,沒事,不要怕,你爸爸只是喝醉了。”
門外站著一個陌生人,見他開了門,那人戴著黑色手套的手才慢慢悠悠地從門鈴上松開。
那人很瘦,身上穿著件深色毛衣,略長的頭發顯得整個人莫名陰沉,紅唇抿著,膚色白得過分。他在這棟樓住了很長時間,沒見過這個人,而且最重要的是這個人另一只手上捏著一把小刀。
兩指寬的折疊刀,盡管是收起的狀態,也能窺探到部分鋒利的刀尖。
男人上下打量來人一眼,心領神會,脫口而出一句:“我沒錢!”
池青:“……”
“是來追債的吧,”男人原本過的也是風光日子,落難后一下從云端落下,破罐子破摔道,“要錢沒有,要命一條,廠子也沒了,我先一貧如洗。你自己看著辦吧,我不怕你。”
池青沒說話,他站在門口,冷冷地朝房里看了一眼,屋內情況和他聽到的差不多。
男人很顯然誤會了這一眼:“我真沒錢!”
“……”
“我不是追債的,”池青最后說,“況且你的命也沒有你想得那麼值錢,活著浪費公共資源,死了浪費土地。”
“我來就想說一句話。”
男人怔怔地聽著那把冷淡的聲音。
“吵死了,安靜點,”池青手里那把刀是剛才削蘋果時順手帶下來的,其實沒有別的意思,他此刻用刀柄指了指屋里的女人,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你再動一下試試。”
男人:“…………”
男人一時間都忘記思考,這位陌生住戶根本不住這樓層,怎麼會聽到聲音覺得吵。
以前也不是沒有人來勸過架,但是那些街坊鄰里大都考慮到他們畢竟是夫妻,人家家里頭的事情很難管,警察都管不了,更何況是他們。
但不管怎麼樣,來過的人都沒有像這位這樣豪橫的。
這位陌生住戶看起來似乎不在意他們家里發生了什麼,單純覺得吵而已,不像其他鄰居那樣義憤填膺,但是效果拔群。
而被女人攬在懷里的女孩子睜開緊閉的眼,發現一切和她剛才在腦海里求救的那樣,結束了。
她只來得及看到一眼那人拿著折疊刀的手以及那副黑色手套。
池青說完沒再理會男人,電梯正好剛停靠到一樓,他直接按了電梯按鈕,電梯緩緩在三樓停靠的時候,電梯門打開,對上了剛從心理診所回來的解臨:“……”
解臨手指摁在‘開電梯門’按鈕上,方便三樓想進電梯的人進來,怎麼也沒想到在三樓碰到的會是池青:“你怎麼在這?”
池青:“我說我下來隨便看看你信嗎。”
解臨視線在池青手上,和302那戶人身上流連,最后說:“看目前這個狀況,很難相信。”
原先被唬得不敢吱聲的男人見過解臨,畢竟樓里長期住著這麼個人,很難沒有印象,他對上解臨笑吟吟的臉,一下勇氣倍增,像是找到了繼續作鬧的依據:“你們認識?他拿著把刀下來威脅我——我壓根就沒見過他,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
解臨聞到男人身上渾身酒氣,又看了眼虛掩的門。
池青以為解臨會問一句,但是他一句也沒問。
“你說威脅就是威脅?”解臨依舊那副好說話的樣子,說出來的話卻是,“不好意思,沒看見,不在場。”
“……”
解臨示意池青進電梯:“我家租客性格很溫和的,干不出威脅人的事兒,希望您下次說話之前注意一下用詞。”
和“性格溫和”四個字毫不沾邊的池青自己都覺得這番評價過于夸張,夸張到他沒能第一時間注意到這個詞的前綴。
解臨視線越過男人,落在男人身后那扇虛掩的門上,松開電梯按鈕前最后一段話顯然不是沖著男人說的,他說話聲音放緩,讓人不容易有緊張感:“報警記錄和醫院病歷這兩樣是認定家暴的重要證據,根據法條,可以聯系居委會、婦聯以及派出所,這三個機構都義務保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