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搬家工人正好搬運完最后一箱東西,池青進去之前說:“早餐你留著自己吃吧。”
池青對著那堆被人碰過、在車廂里擺得橫七豎八的家電看了一會兒,然后脫下黑色手套,很珍重地換上了一副醫用橡膠手套,再掏出早就準備好的消毒水。
然而消毒水瓶子里余量并不多,池青晃了晃幾乎可以算是空瓶子的消毒水,只好搜索最近的一家商店在哪兒。
這個小區的確很清凈,但是清凈的同時也就意味著周圍各種配套設施離小區都有一定的距離,僅有的幾家商店線上配送選項里也沒有消毒水。
池青認了命,只好出門一趟。
手機導航顯示最近的一家大型百貨商店在兩公里范圍內,商店旁緊挨著一家浴場。
季鳴銳不清楚池青那邊什麼情況,他最近都在調查周博豪的行蹤,他還是第一次參與這種人命關天的案件,雖然參與程度較低,但也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
他放下手機,捧起手里的泡面,坐在車里吃了起來,邊吃邊看周博豪的個人資料:“他是本地人啊,昨天審他那個新上任的女朋友說他去廈京了,我總覺得哪兒不對。”
那位新上任的女朋友,也就是女方曾經的閨蜜。
昨天晚上坐在審訊室里支支吾吾半天,一開始說自己不知道:“我們已經分手了,其實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就覺得對不起珍珍……”
“對不起她你還搶人男朋友?”
“我也掙扎過很久,”她低下頭說,“當初我來華南市,人不生地不熟的,工作壓力又大,他說既然我是珍珍閨蜜,他可以照顧我,是我沒有控制住我自己。
”
“你不知道他去哪兒了,所以昨晚凌晨五點那通語音電話里你倆就是對著空氣沉默?”
“……”
“還沉默了十五分鐘,挺能沉的啊。”
季鳴銳透過車窗,看了眼川流不息的人群,以及重橫交錯的路口,長嘆一口氣:“那他會去哪兒呢。”
-
“嫌疑人還沒找到。”武志斌站在窗邊,和解臨打電話。
解臨一個人對著兩份早餐,隨手挑了其中一份,聊家常似的和武志斌說:“一個人在這種情況下出逃,要麼會選擇自己熟悉的城市,要麼就是班次和因為當天出逃時間最接近。”
“可他兩樣都不沾,在廈京市沒有認識的人,而那天夜里去廈京市最近的班次,又要足足等上四五個小時。”
武志斌:“你的意思是?”
解臨將面包掰開,說出自己的猜測:“廈京市應該是他倆晚上臨時對的口供,我覺得他沒走。”
“人越是慌亂,就越是不太可能離開自己的心理安全范圍,躲在自己熟悉的地方才能知道哪些店不需要刷身份證,哪些地方可以免費過夜。而在陌生環境里躲著反而容易增加難度,所以如果他沒走的話,應該會在一些具備‘不暴露身份’且方便過夜的場所出現。”
“網吧,棋牌室,發廊,”解臨拿著早餐走到陽臺處,今天天氣很不錯,陽光照在他身上,將他淺淺地鍍了一層,但他此刻卻將自己代入到嫌疑人的思維模式里,陽光從側面打過來,匯聚出半片陰影,他瞇起眼,說,“或者是……浴場。”
-
“他會去哪兒……”
季鳴銳正想著,車窗被人從外頭敲了一下。
蘇曉蘭手里提著剛買的面包,另一手維持著將手機塞進口袋里的動作,在季鳴銳搖下車窗后說:“斌哥說了,把范圍縮小,我們去找找附近的網吧和浴場,總之就是找這種不需要刷身份證還能過夜的地方。
”
-
池青去的這家百貨商店一家中型商超,店內空間很大,劃分出好幾個區域。和人來人往的百貨商店不同的是,隔壁浴場大白天的顯得頗為冷清,浴場門口略顯土俗的燈牌都暗著,門可羅雀,此時顯然不是浴場的主要營業時間。
商店里人多,池青耳邊的聲音一下像是被人猛地摁下音量鍵似的,各路妖魔鬼怪爭先恐后往他耳朵里鉆。
“哎呀,你買這個呀,”一個上了年紀的阿姨說,“進口的,我家里用的就是這個。”
“啊,這個好用麼?”另一個聲音響起。
【嘁,整天顯擺,張口閉口說自己只用進口貨,以為大家都不知道你們家日子實際上過得一團糟。】
旁邊貨架站著一對年輕夫妻,有人遠遠跟他們打招呼:“好長時間沒看到你倆了,陪老婆出來買東西啊,真羨慕你,平時可以在外面專心忙工作,老婆把家里照顧得井井有條的。”
“你那麼羨慕,你也趕緊找一個。”
【有什麼好羨慕的,她現在不像以前那樣會打扮自己了,整天說來說去就是生活瑣事,要不然就是孩子,跟她在一起過日子真是越來越沒意思。】
【……】
池青將卡在鎖骨下方的外套拉鏈向上拉起,只當什麼都沒聽見,吐出一口氣繼續往前走。
這些聲音隨著距離拉遠而逐漸變弱,然后新的聲音又會響起來。
“媽媽,媽媽!”聲音脆生生的。
貨架盡頭是零食區,一個穿姜黃色衣服的蘿卜頭在貨架前努力蹦跶,也依舊夠不到貨架上的果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