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池青總覺得他人模人樣的狀態不能維持超過兩句話時間,下一句沒準就要說“抱歉,我那天不該把你摁在地上”云云。
于是順勢切斷話題:“謝謝,不用你費心。”
蘇曉蘭很少看到池青沒戴手套的樣子,人對平時很少能夠看到的東西總是充滿好奇心。她坐在池青對面,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幾眼那雙手。
指骨細長,在白熾燈的照射下白得有些晃眼睛。
池青其實也在垂眸看自己的手,一是因為沒戴手套不自在,水杯溫度明明控制得剛好,他卻依然覺得燙手。二是解臨就坐在邊上,讓他想起一件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的事情。
解臨的手就擱在他旁邊,男人的手骨節分明,手腕削瘦,指尖漫不經心地點在桌面上。
他依舊是那副姿態,在聽季鳴銳他們聊天。
季鳴銳在分享今天搜查的經歷:“我去便民,那小孩跟我說來買過刀的人就兩個……”
池青動了動手指,將手指從杯壁上挪開,心說:上次沒有讀到,只是巧合嗎?
或許只是那一瞬間恰好他什麼都沒想而已。
一個人怎麼可能沒有心聲?
池青其實想試一試上次究竟是不是巧合。
但他手指剛微曲起來,離開了一毫米,很快又貼回杯壁上。
很顯然他的潔癖不允許。
……
碰還是不碰,這實在是一個很艱難的抉擇。
眾目睽睽的,餐桌上那麼多雙眼睛,無形中加重了心理負擔。
池青遲遲沒動,解臨的手倒是先動了。
他劃開手機看眼時間,之后手垂在身側,沒再搭上桌。
解臨的手挨著層層疊疊的餐桌桌布,這是一個很隱秘的姿勢,沒有人會留意到餐桌底下的動靜。
池青人生第一次對一個人的好奇逐漸蓋過潔癖帶來的不適感。
于是幾分鐘后,池青勉為其難地、懷著復雜的心情松開手,不動聲色地將手垂下去,將手垂到和解臨差不多的位置,兩人手背幾乎快要貼上。然后池青忍了忍,伸出一根手指去碰解臨的手背。
與其說是“碰”,不如用“戳”這個字眼形容更合適。
池青戳完,等了幾秒,沒有等到那個失真的聲音。
耳邊還是季鳴銳嘰嘰喳喳的說話聲。
“你們倆可真行,唯二有嫌疑的人還是你倆——我從便民出來我人都傻了……”
池青一邊忍住不適,一邊戳。
隔了會兒,他又戳了第二下。
由于只能靠感覺,所以這回指尖向下偏了一點,剛好碰在男人戴著戒指的手指關節上,銀色細圈戒指泛著細密的涼意,池青又往下蹭了蹭,這才碰到那點溫熱。
對潔癖來說,根本不存在一回生二回熟這種事。
池青強忍著想擦手的沖動,又等了一會兒。
但是依舊什麼都沒有發生。
季鳴銳還在繼續:“……別說你倆抓對方了,我也想把你倆抓回去交差。”
季鳴銳的說話聲是真實的,混雜著服務員收拾餐盤的餐具碰撞聲,他甚至還能聽見窗外街道上微弱的汽笛聲。
但是除此以外什麼都沒有了。
池青腦海中有一瞬空白。
——他是真的讀不到解臨。
哪怕池青已經很小心地盡量減少觸碰面積,但是戳這麼兩下已經是極限。
并且戳完他覺得自己可能是瘋了才會干這種事。
他試探完,正準備用濕紙巾擦手,抬眼看到了解臨微微側著的臉。
解臨顯然看了他有一會兒了,像放任獵物在身邊肆意亂轉的某種動物一樣,他看著池青一臉不愿意碰他但是又在他手背上亂戳的樣子,等池青收回手才出聲問:“你在干什麼?”
“……”
池青沉默了一會兒。
“桌布歪了。”
解臨強調:“你碰的是我的手,不是桌布。”
池青:“不小心碰到的。”
解臨很沒誠意地“哦”了一聲,語調往外拖,似乎在說“行吧隨你說,反正碰都已經碰了”。
池青:“……”
“不過這刀買的人也真的是少,貨架上剩下的那兩把刀不知道賣到什麼時候能賣出去,”季鳴銳結束今天去便民走訪感想,做最后的總結稱述時終于留意到餐桌對面,“——你們倆聊什麼呢?”
解臨卻沒有像平時一樣回應他的話,也沒有再繼續和池青扯皮,忽然問:“你說貨架上還剩下幾把刀?”
“兩,兩把啊。”
季鳴銳說完,發現池青也忽然看向他。
他隱約覺得哪里不對:“有什麼問題嗎?”
兩位買過刀的“嫌疑人”對視一眼。
姓解的嫌疑人問:“你去買刀的時候,貨架上還剩幾把刀?”
池嫌疑人回答:“五把,我買走一把還剩下四把刀。”
解臨:“然后我買了一把,銷售記錄上也只有我跟他兩個,那麼刀應該還剩下三把才對。”
當晚十一點多,便民雜貨店里涌入一群人的時候,小男孩已經對有人來問話這種事情習以為常了。
他甚至沒等季鳴銳開口,就十分熟練地說:“警察叔叔,今天沒人買過刀。”
十分鐘前,季鳴銳聽完解臨和池青的話之后,扔下團到一半建,菜剛上齊,拎起外套就往外跑。
“你仔細想想,下雨那天還有誰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