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青在待客區等了快十分鐘,幾位前臺這才停下有關那位“解先生”的話題,叫了他的號:“池先生,您可以進去了,吳醫生辦公室就在走廊左側最后一間。”
吳醫生在業內口碑不錯,年紀輕輕已經斬獲多項戰績,據說此人溫文爾雅、令人如沐春風。
但池青并不關注這些,之所以選這位吳醫生完全是因為醫生簡介上的一行字:有成功治愈過情感障礙患者的經歷。
池青走到辦公室門口,曲指在門上敲了兩聲。
門沒關。
門縫被他推開一點,里面傳來一聲極隨性的聲音,像是有人剛睡醒、半瞇著眼,尾音延出去:“——進。”
咨詢室里總共就兩把椅子,在離得稍遠的隔間里陳列著一把躺椅,米色的沙發椅邊,很講究地放置了一個香薰機。
剛才說話的那人坐在辦公椅上,確實是在睡覺。他整個人后仰、翹著腿,十分散漫地將腿搭在辦公桌上,臉上蓋了本書,書封印著《人格心理學》五個大字。這個姿勢下男人脖頸被拉長。相比之下更引人注意的是他的襯衫衣領,壓根就沒好好扣上,動作間露出大片嶙峋鎖骨。
而且,這個牌子的襯衫很貴。
聽到有人進來,他才動了動摁在書封上的五根手指,把書從臉上拿開——這人跟他沒扣好的衣領一樣,長了一張堪稱風流的臉。
男人眼尾微挑,斜著睨過來時的一瞬間還以為他是在看某位舊情人。
總之和溫文爾雅四個字,隔著一條馬里亞納海溝。
那人放下腿,拿起水杯給池青倒了一杯熱茶,嘴里說出的話也像在和熟人敘舊,帶著罕見地、不令人反感的親昵:“下了兩天雨,你穿這麼少,不冷麼?”
池青很想說這跟你有關系嗎。
但是他是來咨詢的,應該配合醫生,盡管這位“吳醫生”看起來似乎和介紹里的不太一樣。
池青忍了忍,把那杯茶推回去說:“我不冷,也不渴,不需要熱水。”
對面那人也不介意,又懶懶散散地倚回去,手指在桌面輕點了一下,他右手戴了一枚細戒指,卻并不顯女氣,只會讓人覺得這人似乎是個多情的。
那人說:“不冷就行,怕你回頭感冒。來咨詢的?”
池青:“廢話。”
“……”他笑了一聲,“脾氣還挺大。”
池青打斷這種無用的閑談:“可以開始了嗎。”
對面那位貨不對板的“吳醫生”不置可否,伸手挪開剛才那本《人格心理學》,露出壓在正下方的檔案冊。
池青是第一次來,檔案冊上只有寥寥數語,這寥寥幾句還是預約咨詢,通過醫生和咨詢者線上聊天,初步得出的一點結論。
心理醫生上面在病癥一欄里十分保守地填了幾個字:該顧客……性格較為冷淡。
“性格冷淡,不止這個吧。你有潔癖,而且從走進來到坐下都是防備姿態。待客區都是貓,你身上卻沒沾到貓毛,除了潔癖以外,你應該不太喜歡親近寵物,”那人的手指撫過紙張,或許是因為這張臉的緣故,他翻頁的動作都顯得輕佻,“……你這潔癖,到什麼程度?”
池青習慣靠一些冷冰冰的物證來觀察一個人,他原本對面前這位“醫生”起了疑心,照理說即使是高檔診所,診所里的醫生也穿不起這麼奢侈的襯衫,但是對方一開口,又打消了他的疑慮。
池青:“很嚴重。”
那人的目光在池青手套上流連一秒:“很嚴重是指不讓人碰,還是連靠近都不行?”
池青:“你可以試試。”
相信只要長了耳朵的人都能從這句“試試”里聽出它真正的含義。
然而對面那人卻仿佛聽不出似的,他起身靠近池青,經過辦公桌之后兩人之間的距離一下縮短。
直到他站起來,池青這才發現他其實很高。
辦公桌和池青之間只剩下兩步寬的間距,沒等他反應過來,剛才無意間瞥過一眼的鎖骨很快呈放大狀出現在池青眼前——男人的鎖骨窩很深,有種從骨子里侵出來的曖昧。
“行,”他扯了扯唇道,“我試試。”
“……”
操。
如果這是治療方法的話,池青覺得自己的情緒障礙的確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緩解,因為他現在很煩躁。
池青松開原本交疊著垂在腿上的手,對面那人卻提前預判了他的行動,他單手錮住池青的手腕,道:“別激動。”
說完后,那人的手指緩緩沿著池青的手腕往上移,指腹摁在黑色手套邊緣上,不打一聲招呼地想將那只手套摘下來:“這位池先生,咨詢不是這麼做的……放輕松,你要是一直戴著手套,就是在咨詢室里坐上三個小時都沒用。”
第4章 空白
池青看過很多位心理醫生,上來就動手動腳的這還是頭一位。
黑色手套握在男人手里,明明只是很簡單的動作,也確實沒別的意思,但由他做出來卻不正經透了。
那人:“別亂動,我又不會吃了你,緊張什麼。”
池青:“滾開。”
那人:“你這樣下去潔癖什麼時候能治好,來診所治療首先態度得擺正,忍一忍。”
池青:“……”
手套被對方褪到手指關節處,這雙手沒怎麼見過陽光,呈現出一種近乎病態地白,指節很細,惹得那人多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