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護士說她也是倉促一瞥,只知道是個女人,可那時我在睡覺。”褚畫抬起手背,擦了擦少許溢出唇角的唾液,繼而神采飛揚地笑了起來,“我該問問護士是不是個漂亮的黑丫頭。我早知道艾琳愛我,雖然她看到我就瞪眼皺眉,可她愛我。”
康泊不置可否地輕輕微笑,朝屠宇鳴點了點頭后,起身向倆人告別。
※ ※ ※
屠宇鳴憂心忡忡,向笛的受傷情況比褚畫嚴重得多,也許將從此留下殘疾。
康泊請來了所有赫赫有名的專家來確保他們康復,褚畫并不擔心向笛的傷情,反倒鼓勵屠宇鳴趁著機會去大獻殷勤。他一封封翻看囑咐老搭檔為自己帶來的信件,結果發現幾乎全是令人泄氣的賬單:水電、煤氣、垃圾費、汽車保險、兩張數額不小的信用卡賬單,就連一向好說話的房東都落井下石,發來信函急于催他交清房租,似乎唯一比較好的消息是幾個月前他曾經在一個游戲展會上申請免費的玩具模型,到這個時候對方才給了他明確答復:謝謝您的申請,但很遺憾,這次不行。
太久沒有回家,而今病床上堆滿了信件。褚畫一邊拿起信件又拋落,一邊還頗為義憤填膺地念念有詞:“一個英勇的、無畏的、出生入死維護正義與和平的警察竟被催促著還錢。這世道太令人心寒了!”
屠宇鳴對于褚畫一板一眼在那里算賬感到不可思議,忍不住提醒他說,“你知道康泊多有錢嗎?”
褚畫想了想,回答說,“133億美元,《福布斯》全球富豪榜第21位。
”見屠宇鳴擺出一副瞠目結舌的表情,他又以一副事不關己的語氣補充道,“早上財經新聞里說的。”
“所以呢?你竟然在這里為了幾千美元的信用卡賬單愁眉苦臉?”
“啊,是這樣!”恍然大悟似的一拍腦袋,褚畫隨即笑彎了眼睛,“我可以向他借錢,然后把這些賬單一并繳清。”
“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
“你是說那個玩具模型?”年輕警探忙不及地擺手搖頭,“不不不!我不能和康泊提這個,他會把整家公司都買下來!”
“你是不是裝傻!”屠宇鳴扳過褚畫的肩膀,措辭直接地沖他嚷,“你們難道沒有每晚上都翻云覆雨,你難道沒用那小屁股把康泊哄逗得開心?”
“拜托!哪有每晚上!”似乎沒有聽出對方,褚畫居然還一本正經地向老搭檔解釋,“我骨折了,這些日子他連吻我都小心翼翼,怎麼可能還‘每晚上’!”
“你到底明不明白我在說什麼?”
“我明白,可這事兒一碼歸一碼。133億美元才不足以讓我一見他就想脫褲子,我們的身體乃至靈魂都契合無間,這才是理由。再說……”褚畫不再顧左右而言他地裝傻,終于吐露心聲說,“再說,他靠著五段婚姻從一個好容易擺脫了精神病院的家伙變成了《福布斯》榜第21位的富豪,花這樣的錢讓我感到挺別扭……”
“可我記得你們契合的開始是你想追查一件藏尸案,而那案子至今還未水落石出。”
盡管他有意無意地忘記了這件事,可那十二個女孩死亡的事實始終像哽在喉中的魚骨,讓他難以僅憑一腔愛情就生生咽下。
猶豫了不少會兒,警探先生刻意擺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那天我闖入范唐生的家,裝模作樣地訛他的話,從他的那些回答里不難聽出,是他聽了碧姬的意思殺死那幾個可愛的模特兒,只是最后不知怎麼的又出現在了康泊的酒窖里……”說到這里他攤了攤手,居然還理直氣壯地狡辯起來,“生前太過迷戀,咽氣了也得相隨。沒準兒這就是人們常說的‘至死不渝的’愛情。”
“三個?”屠宇鳴掰了掰手指頭,“那麼剩下的呢?”
“你到底想說什麼?”謔意滿滿的交談戛然而止,褚畫一臉警惕地望著對方。
輕輕嘆出口氣,疤臉警探突然神色嚴肅地說,“我擔心你。”
“難道你到現在還擔心我會赤身裸體地躺在康泊的酒窖里?”褚畫訝異地停了停,不一會兒又燦爛咧出梨渦說,“我只會赤身裸體地躺在他臥室的大床上。”
“不,我不擔心你的安全。”或許是向笛的傷勢讓這男人仍然心存芥蒂,疤臉警探口吻超乎尋常的生硬冷淡,“很顯然,康泊哪怕犧牲所有人、毀了全世界也會讓你一個人快樂。”頓了頓,他說,“我是擔心你的心,擔心你會變得耳聾目盲、是非不分,最后像韓驍那樣完全忘記自己選擇成為一名警察的初衷。”
褚畫愣了一愣,本想張口辯解,可兩片好看的唇動了動,終究還是什麼話都沒說。他埋下臉,埋得很低,一聲不吭地重新翻閱起自己的信件。
一堆廣告宣傳單里掉出一只粉色的信封。沒有郵戳,沒有署名,沒有地址,只用一種相當稚嫩的中文筆跡寫著:致褚畫。
或許只有一個等待著心心相印的女孩才會偷偷塞來這樣的情信。褚畫反復翻看起了信封,那雙清澈眼睛里的狐疑神色越來越顯,如同一層霾云將圓月的清輝漸漸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