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他曾在自己面前袒身露體,即使康泊的槍傷不算太重,她也不打算原諒這個拔槍行兇的年輕人。
眼看對方打算就此將自己關于門外,警探先生抬頭看了看高及三米的大門——別人看來高不可攀的雕花柵欄在他看來簡直小菜一碟。往后退了幾步,助跑,躍起,攀爬,乃至輕松躍下,一氣呵成地落在那個黑妞的面前。
艾琳瞪大了眼睛嗚嗚地叫,指望著附近的農人循聲過來,把這臭小子五花大綁,給他一點教訓。
“溫柔的女人比美麗的女人更討人喜歡,你既已擁有修長的大腿和美麗的臉龐,為什麼不多生出一副好脾氣讓自己錦上添花?”
聽了這眉眼花俏、口吻甜蜜的恭維,乍然想起那日那具光溜溜身體的艾琳不禁一陣臉紅,幸而膚色黝黑的面孔將這沒來由的靦腆掩飾了去,沒教對方的得意神采變本加厲。
“告訴我嘛,康泊到哪里去了?”警探先生繼續討好地拉著黑妞的手,以個撒嬌般的口吻說,“你看我這回沒有帶槍,等我見到康泊,我就乖乖不動,讓你給我來一梭子!”
見對方怒意滿滿地彎腰起身,左覷右看,似真的要找武器行兇,褚畫趕忙退后擺手,“不不不!不是現在……”他瞇出月牙眼兒綻出梨渦,勾人一笑,“再說你可不能把我打壞了,康泊舍不得。”
拗不過對方的死皮賴臉,艾琳四下找了找,撿起了一根短樹杈。和主人康泊的交流從來無須紙筆,但和這位壓根算不得認識的警探先生不行。她蹲身在泥地上寫了個單詞:旅行。
“旅行?他走了?”褚畫微微一愣,好一會兒才回神地問,“什麼時候?”
對方又在地上寫了個單詞:凌晨。
“他去哪里了?”
艾琳聳了聳肩,表示自己不知道。
“他什麼時候回來?”
艾琳仍舊聳肩。
“那麼……他是和他妻子一起走的?”
這回艾琳點了點頭。
警探先生原還甜蜜的心情頓時跌入谷底,他做好了一切軟磨硬泡求得原諒的準備,結果卻生生嚼咽下滿口苦澀的蠟。
67、鹽柱(1) ...
沒人能讓褚畫心情不佳時還按部就班地出現在警局,他踏入兇案重案組時已是下午兩點。
自從那個姓潘的狗仔把偷窺來的照片散布了全警局,周圍人對他的圍視與非議常常如同一支支襲來的箭鏃。褚畫過去就厭煩韓驍的一再遮瞞,索性這回就大方承認了自己的性取向,反倒教那些早打算落井下石的人無所適從。
反正戕害同類是人類的天性,嫉妒的本能讓優秀者尤難幸存。
所行一路來自旁人的指點不少,警探先生也不怎麼在意。不但自若地昂首挺胸闊步而行,偶爾還以不屑的白眼擲還其他警員的目光。
“看什麼?同性戀怎麼了?”瞧見一根整日只知道奉承拍馬的瘦竹竿一路跟隨側目,褚畫忍無可忍地嚷出一聲,“你爸被他的男朋友榨干了精力,你媽只能在精子庫里找到了你。”
興沖沖地前往結果卻與康泊錯身而過,他心頭萬分委屈,看誰都覺得對方夾槍帶棒不懷善意,于是還擊的話也尤其不客氣。
直到看見屠宇鳴攔在了身前,以同樣一副憂愁且疑懼的面孔對著自己,囁嚅許久才問:“你昨晚上沒有回家是嗎?”
“對啊,”褚畫乍然沒看出對方的古怪,坦然回答道,“干嘛這麼問?”
屠宇鳴依然蹙著眉頭,連同臉上的疤痕一并令人不解地扭曲著,“你為什麼這個時候才來警局?”
“我喝多了,然后睡過了頭。”
“你是說……你昨晚喝酒了?”
“你他媽是聾的嗎!”用肩膀不客氣地向疤臉警探撞去,又咧開一枚甜蜜的笑容,“我昨晚喝醉了,今早上去找了康泊,可他不在家。”
“他當然不在家,他去向向笛告了別,就在昨天夜里。”
“昨天夜里?他去見了向笛?”褚畫稍一愣神,立即醋意滿滿地撇起了嘴,“他為什麼見他而不見我呢?”
“我想是因為……你給了他一槍?”
“沒錯!我得去找向笛問問,康泊去哪里了?”靈感一下激發,褚畫掉頭就往外跑,眼前卻突然攔出了幾個人。
除了史培東、馬小川,還有兇案組的其他警察。每個人的臉上都閃閃縮縮過一種不信任的神色,警局莫名安靜下來,氣氛向著冰點沉降。
“你昨晚上喝醉了?”馬小川冷著臉問。
“是啊,怎麼了?”
“所以你借醉逞兇,殺了潘彼得對嗎?”
“你開什麼玩笑!”警探先生將一雙清澈眼睛瞪得溜圓,俄而又瞇出花哨一笑。不知眼前的危險來自山岳將傾,依然不以為意地拍了拍對方肩膀,“得了,我知道那蜘蛛的神經毒素讓你最近不太好過,可這并不能成為你發神經的理由。”
褚畫試圖把阻擋在身前的警察們推開,結果卻發現徒勞無用,那些人仍然樁子一般立在原地,如同看待瘟疫般望著自己。
“到底怎麼了?”他終于意識到其中的不對勁兒,返身去以疑惑目光詢問起自個兒的前任搭檔,誰知卻如旱天驚雷般聽見了他的話,“潘彼得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