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摸了摸自己的唇角,笑了,“上帝也不會。”
“你來是想敘舊?”
“我來是想請你幫一個忙。”頓了頓,康泊開門見山地說,“為我一個朋友。”
“你的朋友就是那個名叫褚畫的低級警員?”
“你知道?”語調依然毫無起伏,神態也并不顯驚訝。
“教學演講的第二天他就跑來這里向我道歉,他坦誠自己在會場是耍了賴;他說他一直視我為偶像;說他絕非有心冒犯,只是一不高興就管不住自己的嘴;還說他根本不懂什麼是‘父權信仰’什麼又是‘雄性器官的特殊寓意’;最后他說了你的名字。”白發老者長時間的一個停頓,接著說,“我并不感到意外。”
對于褚畫的這番舉動,康泊也不感到意外,只是稍稍傾身微笑,“既然不意外,那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麼而來。”
“推薦信已經寫好了,他會得到他想要的,重新回到兇案組。”老人指了指桌上那封信函,“雖然那天我仍十分粗魯地命人把他趕了走,而他也跳著腳說自己不該來,說我是塊一身餿味的老牛肉、是個固執己見的老古董……”肩膀陡然一聳,口氣竟是好些認輸似的無可奈何,“但我不得不承認,他是一個很可愛的年輕人,甚至比那些道貌岸然的警界精英更可愛些。”
“確實挺可愛。”深邃眼眸中的笑意光影嬗替,更深,也更溫存。
“可這并不是我決定為他寫一封推薦信的理由。”羅塞勒突然將面色斂得十分凝重,直直望向對方的眼睛道,“在葉賽寧死前我曾收到過她的一封信,她在信里說她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為了彌補這個錯誤,她決定不惜一切代價把你送回精神病院。
我接到信的當天立刻就訂機票趕去見她,結果卻只趕得上參加她的葬禮。”
修長手指輕輕滑過自己頰邊的發絲,男人唇角噙著的微笑仍舊從容不迫,“你們的友誼一直很令人動容。”
“自那以后我一直想要遵循她信中所說,將你送回精神病院,或者更簡單明了的,讓子彈洞穿你的心臟。”
“可你還是放棄了。”
“我沒有放棄,只是我做不到。”羅塞勒搖了搖頭,“我花費大量的時間與精力來研究你,我看著你,一直看著你。我想看見你破綻百出的那一天,可是你從來沒有。你就像最精工巧奪的機器那樣運轉,一點出錯的可能也沒有。”那張皺痕滿滿的臉忽而起了個大顯年輕的笑容,他說,“可我現在發現,有一個人能做到。”
※ ※ ※
“葉賽寧!葉賽寧!”一個男人大步踏進院子,高呼著這個家的女主人的名字。
男人名叫馬克西姆?羅塞勒,是個兇案重案科的警察,成天出沒于槍林彈雨,與持械的歹徒和變態的殺手斗智斗勇。他雖已年過五旬,可濃眉鷹眼,身材魁偉,看來至多四十開外。
但他近些日子陷于中年危機難以自拔——更年期癥狀嚴重的妻子終日抱怨,一雙叛逆期的兒女壓根不服他的管教,同事排擠,上司刁難,手頭一宗連環殺手的兇案也毫無進展……
還有一個最讓他難以啟齒的困擾,他無法進行性生活了。
那一日這個男人仍與妻子公式化地做愛,聽著她不時像頭水牛一樣粗重而亢奮地叫床,不時又耷拉下溢著唾沫的難看嘴角,對他冷嘲熱諷,罵東罵西。
他機械般送動臀部,抽插性器,終于在那可怕的噪聲中一泄如注,此后便再也無法勃起。
他這次就是專程來找自己相識多年的好友,向她請求幫助。
花圃內開著轟轟烈烈的一片鈴蘭花,一架躺椅在距離花朵很近的地方擺放著。
盡管只是遙遙面向躺椅的背面,羅塞勒還是看出上面躺著一個人。于是這個中年男人大步向前,亮起嗓門叫道:“葉賽寧,你在這兒嗎?我來請求你的幫助了,我最近糟糕透頂——”
聽見愈迫愈近的叫嚷聲,躺椅之后懶洋洋地探出了一只腦袋——
羅塞勒兀自一驚,當即如急剎般死死定在了原地。
他就這麼看見了一個周身裹在毯子里的年輕女孩。長有一張玫瑰般嬌艷欲滴的臉龐,淡棕色的長發垂落蒼白肌膚,嘴唇卻殷紅如血。
正午的陽光很烈,可她整個人就像籠著一重曦光,蒙著一層薄紗,望向來人的目光蒙昧又天真,透著股子惺忪慵懶的味兒,似乎剛才她正躺在陽光下睡覺。
他的視線完全為這種迷夢般令人不欲醒來的美貌所獵獲了。一個年過五旬的男人,一個出生入死的警察,就這麼在一個只露著一張臉的女孩面前手足無措,臊得滿面通紅。他為自己的冒失懊惱,隨即一張嘴就吐出了不合時宜的蠢話。
“你……你是葉茵嗎?天哪!沒想到你已經長那麼大了!”羅塞勒結結巴巴,伸手在自己胸前胡亂比劃了一下,“上次見到你的時候你才那麼高,雖說你一直就是個漂亮女孩兒,可你現在真是太美……太耀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