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康泊?”屠宇鳴嚇了一跳,趕忙也回過了頭。
他迫切地想見到這個神秘富豪的本尊,可那人所坐的地方光線太暗,除卻一個曚昽迷離的影像,根本無法看清他的臉。
事情似乎并沒那麼順利。原以為獵物已經到手的肥胖富翁怒氣沖沖地站起了身,掉頭就向著坐于黑暗中的男人走去。
“我大可以和你這個寒傖卑賤的蠢貨競價,反正我有的是錢,但我不想。我憎恨別人覬覦我的東西!”剛剛來到對方的面前,他就掏出懷里的手槍,氣勢洶洶地拍在了彼此之間的桌子上,“要麼吃我一顆子彈,要麼收回你的競價,乖乖滾出去!”
“對不起,”絲毫不覺處境堪危,拄著手杖的男人稍稍傾身向前。將自己那張如月光蒼白的臉龐曝于燈光,茹血似的紅唇浮出一個微笑,“你剛才說什麼?”
25、不能拒絕跳舞的邀請(3)
“對不起,你剛才說什麼?”
即使只是倉猝一瞥,即使一瞥過后它重又隱于黑暗,即使黑暗蔓延從此篡奪了晝的王權,一旦看見了這張臉,你就再不會忘記。
他的容貌特征符合一切男人或女人意淫中的情人形象,蒼白又詭艷的面孔,輕浮又悒郁的神態,微卷的淡色長發束于腦后,露出一張中性感十足的美麗臉龐。一身過分強調古典精致的衣著與這充斥著毒品、妓女與槍械的地方似乎格格不入,反倒像個只以眠花宿柳為己任的中世紀貴族,而真實身份卻是某個不貞王后偷藏于衣柜的俊美嬖寵。
原還暴跳如雷的肥胖富翁完全張口結舌地愣了住,半晌才緩過神來,“我每周四晚上都來這里,風雨無阻,從不告歇,但我從沒見過像你這樣的美人!”
拄著銀質手杖的男人面帶微笑地欠了欠身,似在俯受對方的贊美。
“你的口音很奇怪,”為了套近乎他緊挨著對方坐下,酒足膾飽般松了松自己的皮帶扣。兇神惡煞的姿態全從他的臉孔上剝離了干凈,竟用討好般的口吻說,“你是法國后裔?還是說你有俄羅斯血統?”
“也許,”肥胖富翁無名指上的巨大鉆戒光芒閃熠,映入了男人的眼眸,一縷笑意攀上男人的唇角,“我只是一個失語多年的精神病患者。”
“我們猶太人總是小心謹慎,只賺不賠。我本來想打爆你的腦袋,可我現在有了一個想法……”肥胖富翁像彼此熟識多年那樣把手搭上了這個美人的肩膀,以個非常猥瑣的手勢撫摸起了他的肢體,“今晚上,也許我們可以三個人一起……”
對于對方的猥褻動作他不僅沒有動怒,反倒把自己的臉向那張癡肥丑陋的面孔湊近,閉起眼睛,做了一個聞嗅氣味的表情。
倆人間的距離一下拉近,嘴唇尤其。男人唇紅如血,些微獸欲的美感呼之欲出,以索吻姿態微翹的唇緣漂亮得令人膽裂,愣誰見了都會渴望它能對自己的脖頸來這麼一下狂熱的“情咬①”。
“我們的美人兒似乎是個瘸子?”這形同“示好”的親昵舉止顯然已教其魂不守舍情難自控。盡管注意到對方手中拄著手杖,肥胖富翁仍毫不顧忌地放肆大笑,言辭粗魯,“沒關系,我不在乎,斷臂的維納斯一樣教人血脈賁張!”粗短似蛆的手指開始不安分地游弋,滑向這位美人細似一搦的腰身,朝他頰旁耳畔噴出一口又潮又熱的氣息,“只要你有前列腺,我就能用那根大家伙讓你爽到哭喊……”
“羅馬帝宮”老板的宗旨就是永遠不開罪任何客人,他屬意一個跳起康康舞來就沒玩沒了的兔女郎把褚畫兩手背后捆了結實,隨即送往了康泊和肥胖富翁所在的那個位置——不知是純粹出于感官刺激的需要,還是為防止這些毫無職業操守的牛郎臨時改變主意,他們總是會被捆綁著送上客人的“餐桌”。
“或許你們可以達成共識,”娘娘腔感十足的男人翹起蘭花指一指褚畫,笑了,“是將這可愛的、美味的、像用甜酒浸過的小圓點心由一個人囫圇吞下,還是兩個人共享,分而食之?”
他接過其中一人遞來的十萬美元的支票,心滿意足地走了。
※ ※ ※
褚畫聽見那個聲音時就察覺出異樣,而今這般近乎衣不蔽體地出現在康泊眼前,實在讓他尷尬得想死。
可康泊居然連一眼也未向他投來,令他慶幸的同時,又不免有些難以言喻的泄氣。
仿佛由于秉性冷靜又溫和,康泊對于身旁的騷擾始終表現得鎮靜自若,無動于衷。燈光太暗,他放下手杖,取出火柴,打算點燃桌上的燭燈——對雪茄的耽愛讓他身上常備有火柴。
摩擦過后,火柴頭發出一聲頻臨死亡的細碎叫喊,濺出幾顆火星,躥出一朵微弱的火苗。
點燃燭燈的姿態十分優雅,眼波往旁處輕佻一勾,似朝年輕警探瞥去了一眼。
完成使命后的火柴被頭朝上地豎置起來,這種專為雪茄特制的火柴燃燒的時間比之普通火柴更久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