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原本打算用這筆錢來找個家伙發泄他的欲念。而且不找女人,只找男人。
他沒想過襲擊這麼一個素昧平生的家伙,但在看見對方搖搖晃晃走來的時候臨時改了主意——他實在怕極了再度被人拒絕!
男孩愛上了學校里一個漂亮姑娘,為她夢繞魂縈,茶飯不思,更為她花了整整兩個月的時間斟字酌句,寫了一首音律柔婉、情意雋永的情詩。
可很遺憾的是,那姑娘不愛他。不僅當眾念出了他寫的情詩,還伙同一群高大、健壯又英俊的橄欖球隊員奚落他、挖苦他、嘲笑他,指他是個渾身上下透著酸味兒的、只會唧唧歪歪的娘們。
男孩越想越覺羞憤難當,趁著放學找去了橄欖球隊,結果被其中一個家伙打翻在地,一腳踩在了胯間。
痛不欲生的肉體打擊漸無影蹤之后,很快他發現了一個讓他難以啟齒的新問題——他無法勃起了。
男孩曾在報紙上讀到過雨衣殺手的新聞,知道這個臭名昭著的家伙有弒殺牛郎以及切割他們陰莖的恐怖嗜好。一想到自己剛才竟與這麼個殺人魔頭打了個照面,頓時感到脊背發涼。紅發男孩仍舊滯留于極度的恐慌中無法脫身。跑過蜿蜒虬曲的碎石小巷,瑟瑟縮縮地躲于巷尾的垃圾箱旁,一面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兒,一面在胸口比劃十字念念叨叨。
一陣異聲突然躥過。他驚慌地起身探頭前去查看,稍感心安地發現是一只一瘸一拐的流浪貓。
然而男孩還未完全轉過身去,黑暗中的一個人影就撲向了他。
連一聲叫喊也未來得及發出,尖銳的長剪子就準確無誤地扎進了他柔軟的咽喉。身穿膠質雨衣的殺手機械地重復著虐殺的簡單動作,舉臂、刺下、舉臂、刺下……軟肋被截斷,肺葉被洞穿,男孩的胸膛成了一堆破爛的棉絮,血液滲透了他的衣襟,活像在這小子胸前罩上了一只鮮紅的圍嘴。
褲子被扯下的瞬間他忽地想起了那為一個姑娘神魂顛倒的日子,發現奇妙的是,墜入有時會令人產生飄然欲飛的輕盈感。比如墜入愛河。
原來死亡也會帶來同樣的幻覺。
倒在地上的男孩捂著不斷冒出鮮血的咽部割口,拼命地張嘴叫喊,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 ※ ※
一身黑色皮衣的康恩婭背著包囊,盡可能不出聲響地移動步伐。這個夜晚寧靜又不夠寧靜。雷聲隱隱,天空中越積越厚的云層就搖搖欲塌的山脈,暴雨即將到來。
女孩顧不得興許會被淋成落湯雞,眼看著自己的出逃行動即將告捷,她的心情與邁向大門的的步伐一并輕快起來。
猝然間,漆黑一片的莊園亮光大作,從各個角落打來的強烈光束晃得她睜不開眼。
可以遙控的白熾燈都亮了。一個男人聲音在不遠處的別墅陽臺上響了起來,“你去哪里?”
那是一個十分柔軟又微微帶點沙啞的男性嗓音,沒有音調的頓挫起伏,古怪而又莫名撼人心魂的動聽。
她的弟弟并沒有出賣她,早在她與那位警探先生訝然相視的時候,她的繼父就已洞悉了一切。
康肖奇在自己的房間里掀著窗簾角,目光森然冰冷,不知終點落于何處。
知曉自己行跡敗露,康恩婭仍舊不慌不忙地轉過了身。仰起蒼白清秀的臉龐,沖高處的那個人影大喊了聲,“我要離開你!”
“很好的想法,但是不可以。”身邊站著女仆艾琳,康泊拄著手杖,由高處俯眺女孩。他還是以面對面交談的音量與自己的女兒說話,全然聽不出任何情緒地說,“我答應過你的母親會照顧你,直到你成為一個男人的妻子。”
“我不會成為別的男人的妻子!我要嫁給你,也只能嫁給你!”女孩不管不顧地大叫道,“你答應我,我就留下!”
“不可能。”康泊的拒絕斬釘截鐵,不留絲毫余地,“你是我的女兒,我希望你遵守我的戒律,懂得約束自我的渴念。”
“既然這樣,我就要離開你!我不要去那個軍事化管理的寄宿學校!如果不能伴在你的身邊,我寧可現在就離開你!”女孩的臉上顯出痛苦又哀傷的神色,強調著說,“如果你不要我,我就要離開你,我今晚上就要走!我受不了總是被你當做一條狗——你每一次搖動虛妄的愛情的鈴鐺,我就會滿口涎沫跪求施舍,隨后再被厭倦了的你一腳踢開,這不公平!”
對于女孩嘶聲力竭的指控,無動于衷的男人只是報以了一個淡淡微笑,“親愛的,你走不了。”
“除非你要我,否則什麼也阻止不了我!”
“我沒打算阻止你。”他將手杖遞給艾琳,反而從她手中接過獵槍。動作利落地拉動槍栓舉起槍管,又說,“只要你再踏出一步,我就會射殺你。”
淡褐色的長發垂墜于額前,男人微微瞇起了用以瞄準的眼睛。
笑容莞爾,口吻亦淡,不似通牒與警告,只是陳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