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理解,但是不滿意。
基于這十幾年的艱澀與痛苦,我有理由抱有一個天真的希望,希望我們的愛情非同一般,堂堂正正。
剛一腳踏入靖仁,文珺就傳了許蘇的話,讓我進他的辦公室。
我最近確實耽于愛情怠于工作,料定了這位許律師要跟我談這個,沒想到一露面他就一副八婆樣兒地關上了門,回頭沖我擠擠眼睛,說你小子最近春風滿面,是不是有好事兒了?
心寬了寬,我大咧咧地往他辦公桌前一倚,說別你小子你小子的,咱倆輩分得捋一捋,你管我哥叫叔叔,怎麼不管我叫二叔?
許蘇與我哥相識時還是個孩子,一聲“叔叔”迄今也沒改過口。我哥傅云憲是個極其我行我素的男人,人生詞典里就沒有“公序良俗”這四個字,偏偏許蘇這廝也是個浪蹄子,情緒一來就要親要抱。所以兩個男人常在大庭廣眾下卿卿我我,本就有礙觀瞻,許蘇還一口一個“叔叔”,聽來十分背德,惹得圍觀者紛紛搖頭長嘆,世風日下啊。
“我昨兒去你家了,聽鄰居說你都兩個月沒回去過了。不是你哥關心,你的死活才與我無關。”許是知道威逼沒用,許蘇及時換了一副臉孔,甜膩膩笑道,“來,你告訴大嫂,你這是跟誰姘居呢?”
“急什麼?還沒到時候,早晚讓你們認識。”
許蘇見我死活不招,眼珠滴溜一轉,突然抓起我的手強行貼在了他的屁股上,他威脅我說,你要不說,我就告訴你哥,你又打我主意。
這招數其實相當低劣,明眼人鐵定不信,可惜在我哥面前百試百靈。
我哥英明一世,一碰上這小子就立馬變成昏君。
恨不能把這小子摁地上痛揍一頓,我嘆了口氣,無奈拋出一個名字,唐奕川。
“唐奕川?”許蘇松了我的手,臉色一剎變得奇怪,活像被揪了胡須的貓咪。
我說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他跟我哥的那點恩怨已經過去了,我哥在看守所里關的這一年,算是替他當年的錯誤負了責,他倆雖然還不能在一張桌上吃年夜飯,但已經不是非要斗個你死我活不可了。
我跟他扯了一大堆,許蘇依然不在狀態,瞪著他的桃花眼看我,一副若有所思,欲言又止的模樣。
我被他這眼光盯得心煩,扭頭就走,說要沒事兒,我就回去看案卷了。
在我即將踏出他辦公室的時候,許蘇終于開口,他說,這事兒跟你可能也沒關系,胡石銀回國了,他的侄孫子犯了點事兒,案子剛剛移送二分院。
第22章
胡石銀年輕時候嗜女如命,早就把身子骨折騰壞了,性病纏身久治不愈,膝下無兒無女,只有這個侄孫子胡悅,權當親孫子來疼。胡悅倒也像透了當年“兩把菜刀鬧革命”的胡四爺,嫌干凈錢來得太慢,竟鉆研歪門邪道,干起了走私的生意。
在兩高兩部通告打黑的當口,胡石銀還敢回國,顯然是要不惜一切代價把胡悅撈出來。他豪擲千金組建“黃金律師團”,幾乎將國內名律一網打盡,可以想見如果我哥沒被吊銷律照,一定是他重點籠絡的對象。
胡石銀果然有通天的本事,可能知道唐奕川常年與二中院打交道,已然“檢法一家”,這案子落在他的手里,定然從嚴從重。
他跟他的黃金律師團居然想了個“異地管轄”的辦法,要把這案子從二分院拿走。
理由是胡悅多在S市活動,要避免當地的起訴與審判機關徇私枉法,必須異地辦案、異地審理,才能最大程度保障司法公正。乍聽之下在情在理,實則全是詭辯,S市并非胡家地盤,不過是胡家借國際都市作為公開窗口,若真把這個案子移送去他具有龐大關系網的“異地”,后果可想而知。
我也是后來才知道,為此唐奕川與二分院的檢察長爆發了激烈沖突,整個二分院都在流傳,爭執中,公訴處唐處長扯落了自己胸前的檢徽,將閃閃發亮的“中國檢察”拍在了檢察長的辦公桌上,然后摔門而去。
聽來簡直天方夜譚,我搖著頭向透露這消息的人表示自己不信。唐奕川是誰?你要問周揚,那就是我們那撥人里最大的官迷,你要問我,32歲就差點提了副廳,業務精湛是真的,城府深沉自然也不虛,這樣一個“官油子”唐奕川居然為了一個案子,在自己又將提副廳的關鍵時候,與自己的頂頭上司翻臉?我都笑了。
笑完之后,后背憑空出了層冷汗。
唐奕川在我面前對此一字不提。
由于唐奕川的堅決反對,異地管轄最終沒有成行,這個案子還是由二分院、由他親自帶隊辦理。
監察委成立后檢察院權力不比當年,律師也越來越狡猾,在唐奕川手里胡悅多半得判無期,但在辯護律師那里,肯定要絞盡腦汁將主控權推卸給旁人,胡悅最多也就判個三四年。
凌晨兩點,我闔上手頭的案卷,按了按睛明穴,起身離開臥室去透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