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虧得傅云憲自制力足夠,拿了手機下樓,給文珺去了一個電話。他交待說自己這兩天不去所里,許蘇也不去。
文珺回了一聲“知道”,心里是既酸又高興。她是真的羨慕許蘇,無經驗無文憑無背景,也就仗著臉蛋稍比一般人漂亮,居然就獨得圣寵了。偏偏這小子以前還向她表白,煞有介事地說要帶她私奔,逃出君漢所遠離老流氓,也不知是真傻,還是揣著明白裝糊涂,如今倒好,這倆把彼此間糊了十來年的窗戶紙徹底捅破了,省得禍害別人。
文珺把手頭的工作簡賅匯報一下,又對傅云憲說,賀曉璞正巧來這邊辦案,他不敢直接找你,問我能不能來拜見你。
賀曉璞是傅云憲的徒弟,既機敏又勤奮,也能忍得這個師父的惡劣脾氣,只是前兩年經何祖平號召去法院門口集體抗議,大搞律師界的行為藝術,被傅云憲毫不留情地攆出了君漢。如今自立門戶南下發展,也干得不錯。
“他現在在南邊執業?”得到文珺的肯定答復之后,傅云憲說,“正好,你讓他就今天來吧,我手里有個案子要交給他。”
一般各地法院、檢察院若有重要的人事任免事項,文珺都會搜羅起來告訴傅云憲,倒不為攀關系或行不法之勾當,而是知己知彼,方便日后更好辦案。她匯報了幾個聽來的消息之后,想想又補充道:“還有,咱們市檢二分院的公訴處處長要升副檢察長了。”
“市檢二分院……”傅云憲回憶了數秒鐘,問,“唐奕川?”
“對,那個上過電視的唐奕川,那個長得非常帥的唐奕川!”文珺一把年紀還跟追星的小女生似的,語調夸張,隔著電話似也能看見她滿目春情,滿臉癡笑。
傅云憲問:“定了?”
文珺道:“已經出任前公示了。”
“這麼年輕就升副檢察長?”唐奕川三十出頭,比傅玉致還小一歲,這個年紀的正處已不常見,再進一步?縱然閱官無數的傅大律師也覺不可思議,微微皺眉,半晌才說,“這個唐奕川不簡單。”
電話剛掛,鈴聲又起,但這回不是傅云憲的手機,而是許蘇的。手機就擱在廳里的茶幾上,傅云憲走過去,拾起它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的名字是:女神。
傅云憲擱下了許蘇的手機,鈴音響了好一陣子才停,且消停不過五分鐘又響起來,來電者始終都是那位“女神”。
傅云憲接起了電話,問,哪位。
“我啊,蔣璇,我們所長讓我問問,跟你們君漢警律合作的事情有沒有眉目……”蔣璇性子急,一氣兒說了好些,才反應過來剛才的聲音不是許蘇,她有些忐忑地問,“請問……您哪位?”
“我是傅云憲。”傅云憲淡淡道,“許蘇還沒醒。”
“傅……傅律師?”大概久聞傅云憲大名,蔣璇聲音明顯一抖,結巴半晌竟是再沒說出一個字。
“晚些時候你再打來。”電話那頭久沒響動,傅云憲直接收了線。
阿姨正在準備早餐,傅云憲碳水化合物一向吃的很少,一般早餐也就是熏肉、雞蛋、蔬菜和咖啡,阿姨按照慣例在灶臺前操持,又問要不要給許蘇準備一份。
傅云憲示意不用:“許蘇吃什麼我來做。”
那廂許蘇一覺睡到下午兩點半,被午后陽光烤得屁股發燙,才悠悠然醒轉。揉著眼睛從床上坐起來,想起昨兒一整夜都跟傅云憲四腿相纏,身體疊著身體,確實睡得相當舒坦。
他起床沖澡洗漱,繼而又滿屋子亂跑,好容易找來藥箱,準備下樓替傅云憲處理被自己下嘴狠咬的傷口。
樓梯剛走了半截,聽見樓下傳來交談的人聲,顯然有客。
許蘇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立場在這個時候露面,止住下樓的腳步,只悄悄從樓梯間探出一點腦袋,一看,熟人。
傅云憲執業至今,也就帶過兩個徒弟,一個叫陳智,人極聰明,但不堪忍受傅云憲的惡劣脾氣,許蘇進所沒多久他就走了。后來聽說在一次辦案過程中喜結良緣,與那富家千金雙雙出國,而今已經不干律師這行了。還有一個就是這個賀曉璞,相對陳智,資質稍顯一般,但勝在為人踏實,做事細致,忍耐力更是強悍,前年才被傅云憲趕出君漢。
許蘇聽見賀曉璞跟傅云憲談起趙剛受賄的案子,聽傅云憲的意思,這案子要交給他。
究其原因,一來賀曉璞如今在緊鄰G市的地方執業,有那麼點地緣優勢,二來是當師父的有心提點徒弟,賀曉璞本人也有這類案子的成功經驗。大概四年前,S市近鄰H市原副市長黃毅的濫用職權與受賄案,一審律師是傅云憲,而許蘇大三那年在鳳里名都見過的那位刑庭庭長平巍,已經是H市中院院長了。判決之后檢察院抗訴,二審律師換了傅云憲的徒弟賀曉璞,搭檔與傅云憲齊名的那位“腐敗律師”張仲良。兩審都是聲譽全國的名律,那案子一波三折,前前后后三名檢察官被開除公職或因妨害作證入獄,其中各種復雜干系連許蘇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