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十萬,這是法律層面的“數額特別巨大”,量刑起碼十年以上。但在傅大律師眼里只是個小數字。
他不喜歡受人要挾。
至死不知與虎謀皮的危險,那野模眼見人財兩空,窮盡畢生的智慧說了一句蠢話,說我不信你們姓傅的能比王法還大,我這就去告你。
傅云憲微笑,直接摸出手機摁了一串號碼,接通后他說,這是市中院院長,你找他伸冤。
事情搞定后,傅玉致才從辦公室內間走出來,摸著鼻子笑。不待對方笑得花里胡哨,傅云憲一字不說,把那裝著一條女士蕾絲內褲的塑封袋摔在弟弟臉上。
從外形上來說,傅玉致毫無疑問是許蘇見過的最帥的男人,但許蘇看他這副吊兒郎當的樣子相當不順眼。
這種不順眼當然是相互的。
傅玉致看許蘇也不順眼,許蘇這些年的拿喬行徑他也都看在眼里,因此沒少直截了當地質詢對方,你當我哥是慈善機構?
后來某日所里小范圍聚會,傅玉致喝得大醉,當眾把許蘇抵在墻上,強行摸他的腰與屁股。傅玉致少說高出許蘇七八公分,許蘇反抗不過,反被對方捏住下巴說,我哥睡得,我睡不得?
許蘇不是能忍耐的脾氣,忍你哥還是顧念翻案之恩、照拂之情,你傅玉致他媽算老幾?他當面笑呵呵地應承下來,回頭就添油加醋地告訴了傅云憲,說你弟猥褻我,還滿口污言穢語,想跟我做活塞運動。
下回再見面時,氣氛明顯就不對了。傅玉致半遠不近地看著許蘇,目光十分復雜,半晌,他才從他身邊擦肩而過,吹起了口哨。
那歌好像是,親愛的,那并不是愛情。
不是愛情,何勞你說。但這種關系挺有意思。就像小時候常玩的斗獸棋,獅吃虎,虎食豹,他這只生物鏈底端的小老鼠,偏偏仗著有人縱容,輕松躍居百獸之上。
每每想到這兒許蘇就樂得不行。
雨停之后,天像被水泡久了的牛仔布,藍得舊垮垮的。許蘇徹底養好了病,趁傅云憲改主意之前,趕緊重回所里上班。幸而變數未生,文珺倒是善解老板之意,已經替他辦好了轉崗手續,還告訴他兩個消息。
大約都算好消息。
一個是蔡萍。傅云憲指出的證據漏洞與程序問題比何祖平死磕國家法律更有效,高樺的案子受到該省高院的高度重視,已經啟動了再審程序。
許蘇問:“另一個呢?”
文珺說:“就昨天,就在所里,老板跟鄭世嘉分手了。”
“那肯定。”許蘇心說,那老王八雙標得很,只準自己亂搞,不準情兒偷吃。
“鄭世嘉都哭了,好多人都聽見了,一點不顧及他的明星形象。”文珺嘆了口氣,“老板就一句話,‘你在外頭和誰干什麼我不干涉,但你不能臟了我的地方。’”
許蘇跟文珺一起剛離開人事辦公室,就看見一個年輕人迎面而來。一張生面孔,大眼睛,高鼻梁,輪廓清晰皮膚白凈,長相算是清秀那一掛的,往那兒筆挺一立,濯清漣而不妖,反倒奪人目光。
那人居然認識許蘇,遙遙沖他一笑,叫了一聲,許主管。
許蘇是搞行政的,所里千名律師他都認識,卻叫不出來這人的名字,看樣子還不是臨時上門辦事的外人。
許蘇勾了勾手指頭,把那小美男叫到自己跟前,問他:“新來的?”
“新來的,律助,許霖。”
“喲,還是本家。”對方這臉這笑看著都挺眼熟,許蘇莫名有些不快,又問,“你怎麼認識我呢?”
許霖客客氣氣:“君漢所大名鼎鼎的許主管,誰不認識你啊。”
“不是主管了,跟你一樣,也是律助。”這話像個馬屁,許蘇露出一臉不信任的表情,接著問,“你剛才說你叫什麼來著?什麼林?”
“雨霖鈴,詞牌名,第二個字。”見許蘇發愣,許霖又笑著補充,“多情自古傷離別,柳永的詞總記得吧。”
這廝還跟我拽文,許蘇的不快又添一層,睨起眼睛,開始上上下下打量對方:“說話還挺學生氣的,多大?”
“剛畢業,承蒙傅律照顧,讓我擔任他的第二助理。”許霖比許蘇高些,沖許蘇微微傾身點頭,顯得老成穩當,不卑不亢,他說,“我還得去人事部辦手續,回聊吧。”
人走了,許蘇駐留原地,回頭一臉茫然地問文珺:“哪個傅律?什麼第二助理?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情,我怎麼一點不知道?”
“就你病著的時候,老板帶進所里的。”文珺似也不滿,帶著點酸說,“這第二助理跟公開收徒差不多一個意思了。”
這些問題許蘇其實已有答案。他跟了傅云憲這麼些年,當然知道他最好哪一口,這麼白嫩水靈的大學生擱在身邊,司馬昭之心何其明顯。許蘇在心里呸了一聲,舊愛剛落幕,新歡已上臺,還真一點不耽擱。
那邊艾達又朝他擠眼睛,一副我早有所料的樣子。文珺斥她一聲:“少管閑事,工作去!”
小丫頭片子死到臨頭還瞎蹦跶,許蘇懶得搭理艾達,接任自己的新主管是只不折不扣的母老虎,青面獠牙,以后有她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