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仲夜抬手撫過他的眼睛,顯是示意他閉眼兼閉嘴,安心休息。
一宿沒睡,刑鳴倦得厲害,伏在虞仲夜的膝蓋上,沒一會兒就在那種好聞的煙草氣息里睡著了。
刑鳴一覺睡醒天光已經大亮,沖了把澡又推開窗子——清風徐來,眼前一片碧悠悠的湖水,才發現自己身處陌生地方。
原來昨個老林連夜開車將他帶出了城市。此地的虞宅占地面積更大,三面環湖,倒是個避暑山莊似的好去處。
刑鳴披著浴袍下樓,沒想到廳里除了虞仲夜外,還有別人。
女人,闊太模樣,不算年輕,也不太老,一臉紅脂白粉,一身珠光寶氣。但毫不俗氣,氣質擺在那里,多俗艷的扮相都鎮得住,反有一種艷烈之美。
聽那女人自我介紹,是虞臺長的老同學。
既與虞仲夜同齡,那便也早已年過不惑,但眼前這個女人皮膚又白又膩,跟水豆腐似的全無瑕疵,看著卻是一位三十出頭的翩翩美婦。
刑鳴知道這個女人名叫康樂樂,不是認識她,而是認識她先生,香港鼎鼎有名的制藥大王,身價逾百億。
刑鳴認識那位制藥大王也賴于對方頻繁見報,人前與嬌妻秀恩愛,人后卻是今天玩明星,明天泡嫩模,為博紅顏一笑常常豪擲千金,整個圈子都赫赫有名。
刑鳴知道。康樂樂也知道。這樣的身份財勢與地位,誰還相信情有獨鐘,那真是好傻好天真。
“這是少艾?”康樂樂的印象中的虞少艾才六七歲,這會兒想當然地認錯了人,“沒想到一晃眼那麼大了。
”
虞仲夜也不否認,只是拉過刑鳴坐在身邊,微笑著問:“像嗎?”
康樂樂細細打量刑鳴,然后嘖嘖贊嘆:“帥得不行,像你多過像他媽媽,青出于藍了。”
虞仲夜也循著康樂樂的目光看了刑鳴一眼,唇邊笑意加深。
“少艾回國什麼打算?”康樂樂問。
“已經成年了,家里不會替他安排,他自己要去明珠臺基層實習。”虞仲夜道,“你兒子還好?”
“明年才念小學。”康樂樂跟少女似的咯咯亂笑一氣,撒嬌道,“還不怪你,少艾他娘死了,我以為我有機會呢,一直巴巴地等著你娶我,結果白白把自己耽擱了。”
刑鳴不做聲,看這兩人的樣子,不單是老相識,還是老相好。
“怎麼不再等等。”虞仲夜擺著應酬時才有的客套笑容,“少艾一直缺個母親管教。”
“我怎麼敢,你家老爺子的秘書親自上門警告我……”康樂樂纖指插入秀密卷發,抬手一撩,竟露出大片沒有頭發的頭皮,“這疤一直留著,也不長頭發。當時我在路上突然被人拿鐵棍襲擊,縫了二十幾針,后來就逃去香港啦。到了這歲數才明白,人跟人真的不一樣,錢權能傍身,王法是給窮人立的,而窮人的命就跟有些人鞋底的螞蟻一樣。”
“哎呀,我當著孩子面說這個干什麼,”康樂樂長嘆一口氣,突然瞥了刑鳴一眼,又笑吟吟嬌滴滴起來,“你外公是極有手腕的人,但對你這外孫是獨一份的,是不是?”
丙氨酸西洛尼是個好藥,刑鳴借著虞少艾的名義跟康樂樂匯報情況,季蕙的心愿很快就達成了。
康樂樂真把刑鳴當虞少艾,虞仲夜也不介意將錯就錯,一直沒解釋。
想來是因為倆人目前的關系見不得光,怎麼解釋都不妥。刑鳴起初稀里糊涂地認了,而今卻是騎虎難下,不承認也不行了。
康樂樂四十如虎的年紀,丈夫不在身邊,又兼舊情難了,便如鬧春的紅杏,要爭出墻來。她在言語與行動上對虞臺長的挑逗都很赤裸裸,但又礙著人家兒子在場常常半路打住,一來二去的,便是百億貴婦,也可笑起來。
虞仲夜倒是無動于衷,一個基佬跟女人親密接觸也不露破綻,淡淡調情,淡淡應酬,大概是習慣了。
唯獨刑鳴笑不出來。雖然只是共度周末,但他還沒這麼長時間與虞仲夜共處一室卻什麼都不能干的。他話愈少,因為那聲“爸爸”實在叫不出口。父為子綱,他跟虞仲夜之間交換一個眼神都得發乎父子之情,止乎君臣之禮,處處謹慎小心。
康樂樂打算暫住一周,周日白天又邀請了兩位剛從國外回來的老同學,借虞宅一聚。刑鳴閑來無事,自己去泳池里游了幾個來回,然后披上睡袍,悶在房間里繼續搜索劉老師過往的采訪資料。一幀一幀地看,巨細靡遺。
刑鳴頭皮突然發麻,跟嗅到獅子氣味的羚羊似的,他將視頻倒回去,按下了暫停鍵。
這是記者拍攝的一段民工小學的入學視頻,畫面的主體是魚貫入校的學生們,劉老師并不是拍攝對象,只在角落里露了個臉,且整個鏡頭一閃而逝。
刑鳴背上豎起一層汗毛,將那段影像反復看了幾遍。
為求節目效果,演播廳里被同性摸了摸他都嫌惡心,何況,一個大男人抱著一個非親非故的小女孩,竟然嘴對嘴地親吻。
刑鳴趕緊給派出去的記者打電話,確認他們從女孩家人處拿來了醫生檢查報告,得知小慈處女膜潮紅充血,會陰部輕微撕裂,確實是遭人猥褻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