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往高處走,尤其是媒體人,最不乏思維和野心。”虞仲夜倒不似老陳這麼悲觀,微一頷首道,“他會來的。”
接著他們就聊起了一些近期的時事要聞與娛樂風向,似乎完全無視了還杵在辦公室內的刑鳴。
刑鳴仍舊立得筆直,耐心等著,這個時候只能聽天由命了,反正他臉也不要了,能豁的都豁出去了。
閑聊了估摸十來分鐘,虞仲夜這才突地一轉話鋒,問老陳:“《明珠連線》的群演問題,新聞中心準備怎麼處理?”
照老陳的意思,鐵定是要對刑鳴挫骨揚灰,教他這輩子都別想翻身。但這會兒皇帝還沒下旨,他一個太監不敢擅權。他吃不準虞仲夜對這件事持什麼態度,于是沒敢把話說滿,只堆著笑說:“這事兒既然虞叔已經知道了,我當然是聽虞叔的。”
老陳的年紀比虞仲夜大出不少,卻常跟著臺里的小輩一起管虞仲夜叫“虞叔”,其溜須拍馬的功力可見一斑。刑鳴由始至終冷眼旁觀,幾乎發笑。
高力士。
虞仲夜也笑了:“我不攬你的權,聽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麼……”老陳小心翼翼地斟酌措辭,“這事兒說大不大,網上鬧一陣子也就過去了,但這事情說小也不小,‘真實’二字是新聞工作者的鐵律,明珠臺的立臺之本就是務實求真,我們如果不管不問,我們臺的聲譽肯定受損,我的意思是立即解除責任人的聘用合同,并且公開發表聲明,明珠臺絕不姑息造假的行為,對于造假的員工也將永不錄用。”
老陳的如意算盤打得不錯,解除聘用合同就等同于將刑鳴掃地出門,而一紙“永不錄用”的公開聲明幾乎就斷絕了刑鳴繼續留在電視媒體圈的可能。
“就按你的意思辦吧。”虞仲夜向老陳施恩似的點了點頭,像是終于想起了屋里還有個大活人,又望向刑鳴,用既冷且靜的目光攆他出去。
刑鳴微微怔住,眼睛干得冒火,大腦一片空白。他不感到憤怒或者委屈,而是覺得好笑。
事與愿違,白賤一回。
多麼可笑。
第5章
事與愿違,白賤一回。
“謝謝。”刑鳴擠出一絲笑容,沒頭沒腦地跟虞仲夜道了聲謝,就真的出去了。
可還沒走出多遠,他又折回來,咣一聲推開臺長辦公室的大門。他冷著一雙眼睛,煞著一張臉,一副劍履上殿要逼宮的樣子。
辦公桌后的虞仲夜穩坐不動,老陳嚷起來:“干什麼!讓你出去,沒聽見?”
刑鳴突然釋然了。
心說那些人鄙視莊蕾根本毫無道理,所謂“玄素之方”“黃赤之道”,這房中事到底是門技術活,自己顯然不是干這行的料,他那晚上使出渾身解數,扭腰動胯丑態百出,可如今回憶起來,當時虞仲夜氣息始終不亂,態度始終曖昧,既沒有拒絕,也沒給承諾,自然眼下談不上失信一說。事情到了這一步再沒更壞的可能,刑鳴索性直截了當:“我還有話說。”
“你的意思很清楚了。”虞仲夜壓根不給再多解釋的機會,甚至看也不看刑鳴一眼,便按下電話機上一個通話鍵,吩咐秘書,“讓保安進來。”
保安很快來了,一個個都高頭大馬,穿得跟黑社會影片里常見的保鏢一樣。他們一進門便猛推刑鳴的后背,也不管這人是不是薄有名氣的主持人,當場就要轟他出去。
一只手粗魯地搭在肩上,刑鳴動了動肩膀,一下子還沒掙開。
也不知怎麼,他胸中業火什騰,戾氣膨脹,返身就朝那保安臉上揮出一拳。肉與肉碰撞出一聲重響,保安們反倒嚇了一跳,他們還從沒見過敢在臺長面前這麼撒野的主,足足緩了兩分鐘才一擁而上。
刑鳴陷入七八個人的圍攻之中,勢單,力卻不薄,竟還撂倒好幾個。但一通推搡廝打之后,保安們終究人多勢眾,他被摁倒了。
不巧栽下去的時候下巴磕在了玻璃茶幾上,立馬撕開一道口子,濺出鮮血。
虞仲夜一直看著刑鳴,看著他失控,看著他撒野,看著他血濺當場被人摁倒在地,也不發話。
刑鳴臉孔朝下,兩只手被反折在身后,兩名保安似乎被他的拳頭掄怕了,幾乎壓上全身的重量跨坐在他的身上。刑鳴勉力掙了掙,發現自己就跟五指山下的孫猴子似的動不了,于是神智恢復清醒,決定不動手了,動嘴。
“我擔任《明珠連線》的主持人近半年時間,這半年里《明珠連線》的收視率始終保持同時段全國第一,上個月剛被中宣部進行專題表揚,廣告收益也增加了百分之三百!”
老陳沒想到刑鳴會使出這樣的殺手锏,倒是虞仲夜看似早就已經知道了,點點頭,慢慢道:“前人栽樹后人乘涼,《明珠連線》多年積累的品牌影響力決定了它收視與招商的成績。但根據最新一期央視索福瑞的收視數據,《明珠連線》的收視率比去年同時期降低了37%。”
倒不是刑鳴報喜不報憂,莊蕾時期的《明珠連線》曾以驕人成績傲視全國,而今收視率下降是個不爭的事實,他自己也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