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便是周易苦苦追尋許久的、賀筠背后的制毒工廠大本營。

    周易孱弱的撐在窗邊，遙望著那個罪惡的源頭。數不清的妻離子散、眾叛親離，訴不完的自暴自棄、崩潰癲狂，它們全都源自這里，源自那一枚枚小小的藥片，也源自貪婪、好奇、軟弱。

    “這就是你所謂的不得已是嗎？”周易微微喘著粗氣說道，僅僅是站這麼一小會兒，他身上已經虛汗不斷。

    賀筠聳了聳肩：“我剛開始只是做中間商，賺取那麼一點差價而已。可你也知道，現在不管干什麼競爭都很激烈，這一行也不例外。我不想再看上線的臉色被人拿捏，不就是點兒化學品麼，我自己找人造就是了。”

    “于是你就找到了白羽馨給你研制新型毒品，投資了制毒工廠，把生產出來的毒品批發給下級零售商。但你依然不知滿足，又建立了暗網‘紅背’，吸引零售商們在‘紅背’上銷售，讓他們付給‘紅背’服務費。你不僅二次賺取了費用，還同時最大程度的減少了人工成本和人員管理問題。你把貨源和銷售全都把控在了自己手里，做到了一家獨大。你步步為營，機關算盡，大可不必在這里表演身不由己！”周易勉強支撐著身體，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直往下流。

    “嘖……”賀筠看著他這副模樣無奈的搖搖頭。“你看你，身體不好就不要這麼激動嘛，來，我扶你回床上躺著去。”

    周易看著他惺惺作態的嘴臉一陣惡心，他想甩開賀筠的手卻絲毫使不出力氣，只能任由他把自己帶到床邊。

    賀筠看著周易虛弱的靠坐在床頭，不禁微笑起來。此刻他發自肺腑的感到前所未有的輕松，再也不用過得膽戰心驚如履薄冰，不用害怕周易會想起真實的記憶，也不用擔心自己的秘密被他發現，這種感覺真太他媽好了。

    “你想知道的我全都告訴你了，我對你已經沒有任何秘密了。現在，我們可以重新開始了嗎？”他抓住周易的手，眼神虔誠無比。

    周易不可思議的看向他，他知道賀筠是徹底瘋了。

    賀筠在周易警惕的目光中撫摸上他的臉頰：“你知道我不會讓你走的。你不是想要抓我嗎？我就在這里，哪兒都不去。我們會一直一直在一起，死也要在一起。”

    賀筠的目光和聲音溫柔無比，周易卻不寒而栗，他突然覺得，他可能要對姜義燃食言了。

    他可能回不去了。

    賀筠微笑著拉起周易的手輕輕吻了吻。“沒關系，我們有的是時間，你不用著急回答我。你累了，躺下休息吧。”他自顧自的幫周易放平枕頭，強行讓他躺好，然后起身離開房間。

    走到門口時他回過頭來，面帶微笑的看著周易。“哦對了，我不希望你去做一些我不愿意看到的事，所以我讓他們給你用了肌肉松弛劑，你的行動可能因此變得不那麼自如。不過你放心，這里雖然條件有限，但我會盡我所能給你最好的照顧，如果你有任何需要，就對著房間里的攝像頭揮揮手，或者直接喊門外看守的人，不用跟他們客氣。”

    第140章

    時隔半年多，周易又回到了生活不能自理的狀態，連下床都吃力，而且這一次他身上還多了三個血窟窿。

    每天都會有醫生來檢查他的各項指標，定時給他用藥，既有幫助他傷口愈合的，也有阻礙他正常行動的。有護工給他送飯，照顧他的起居，還有個手腳麻利的阿姨每天來打掃衛生。除了醫生外，其他人看起來都像是當地人，說話帶著濃重的方言口音。再結合這里的建筑風格和當地氣候，周易判斷這里應該是比寧禹更加往南的偏僻村莊，大約離國境線不遠。

    周易坐在窗邊，暖濕的空氣送來山里植物的芬芳，沁人心脾。窗外山巒重疊，白云皚皚，畫面純凈到像是明信片一般。誰能想到在這樣的世外桃源里，卻隱藏著最深切的罪惡。

    生命本是多麼璀璨的奇跡，是在浩瀚宇宙億萬年的漫長死寂中偶然擦出的細小火花。它是那樣的短暫而珍貴，還來不及看過每一個山川，趟過每一道河流，嗅過每一朵花香，還來不及好好體會每一個動人的瞬間，便已轉瞬即逝。可偏偏有些人就是要把如此有限的生命浪費在愚蠢的貪婪之上，深陷在人類給自己制造的一道道欲望深淵中無法自拔。

    周易閉上眼睛，深深的呼吸著這一片純凈。沒有手機，沒有電腦，沒有電視，甚至連個收音機都沒有，簡直比坐牢還不如。夜深人靜的時候，周易自己想想都覺得好笑，他堂堂一個前刑警隊長，怎麼就混到連犯人都不如的地步。不過還好，在經歷過這一場場磨難之后，他早已學會了與寂寞相處，也習慣了拿思念姜義燃當成慰藉。

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到現在，他們之間有著那麼那麼多美好的回憶，每天想一些，足夠他想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