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亂刀捅死賀筠,為弟弟報仇。
沒了武器的賀筠瞬間變回了人肉靶子,他眼看著光頭男人惡狠狠的朝著自己撲過來,而他連轉身逃跑的機會都已經沒有了。就在刀尖直指賀筠心臟的時候,光頭男人的喉嚨突然被一個冰冷的東西抵住。
“別動。”周易的半條衣袖已經被血浸透,他舉著燒火鉗,銹跡斑駁的尖端抵在光頭男人的喉間。賀筠趁著光頭男人本能停下動作的空檔,迅速向后退到三米開外。
燒火鉗雖不如匕首鋒利,卻比匕首長出許多,而冷兵器的長度才是決勝的關鍵。
“你知道你沒勝算。就算你今天殺了他,也一定逃不過法律的制裁,這注定是條死路。走吧,你母親不會想看到她的另一個兒子也年紀輕輕就斷送了自己的性命。”周易說話的聲音很輕,因為已經沒有力氣,他眼神里全無殺氣,有的只是無盡的悲憫,這讓光頭男人瞬間崩潰。
血順著光頭男人的面頰不斷流淌,混雜著汗水和眼淚,染紅了胸前大片的衣襟。他看著同樣渾身是血的周易,又看了看站在遠處毫發無傷的賀筠。一股巨大的悲傷鋪天蓋地的襲來,在這一刻他忽然意識到自己還是很貪戀生,他注定報不了仇。
周易見他眼神里的殺氣逐漸被淚水熄滅,知道他已經被說服了。“把刀放下,走吧。”周易的嘴唇發白,連視線都開始變得模糊,全靠最后一點意志力在強撐。
光頭男人躊躇了一陣,終于放下了手里的匕首。
他動了動嘴唇,似乎是想對周易說什麼,但最終卻什麼都沒說,只是轉身一步步消失在黑暗里。周易看著他被夜幕吞沒的背影,只希望他走得越遠越好,因為賀筠一定不會放過他。
這早已不是周易第一次受傷大量失血,這種感覺是如此熟悉,身體開啟自我保護機制,讓人不再感到疼痛也不再恐懼,而是有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輕松感,就像是終于放下了千斤的重擔。他扶著墻邊虛弱的坐下來,看見賀筠撿起被黃毛丟在地上的手機邊打電話叫人邊滿臉焦急的看著他。他不想回答賀筠問的那些廢話,而是抬頭仰望著殘破的路燈,光暈在模糊的視線中越來越暗,他聽著耳邊忽遠忽近的呼喚,心里不禁想著,要是小燃在身邊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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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易睜開眼睛,看向自己被握著的那只手,和手邊趴著的人。他微笑著抬手揉了揉那個他最喜歡的后腦勺。
年輕人迷迷糊糊的抬起頭,笑瞇瞇的看著他:“老大,你醒啦?”
周易點點頭,撫摸著他的臉頰。年輕人臉上帶著還未出校園的稚氣,看著他的眼神里滿是崇拜和向往。
“老大,你說咱們這個算不算情侶刀疤?”年輕人挽起自己的袖子,露出小臂上的那截傷疤,放在周易受傷的手臂旁邊。“這可比情侶紋身酷多了!”
周易笑了笑,輕輕撫摸著年輕人手臂上凹凸不平的疤痕。
“跟我回家吧老大,我不想再看到你受傷了。”年輕人抓住他的手,用臉頰蹭著他的掌心。
周易盯著那雙寫滿乞求的眸子,鄭重的點了點頭。
“回家。”
…………
周易轉動著眼珠,動了動手指,感受著身體各個部位回歸知覺。無法動彈的肩膀和手臂并不疼痛,他很清楚那是止痛劑在起作用。半邊小臂冰涼,他不用看就知道各種藥物正通過靜脈輸液流進他的身體里。
只緩緩睜眼看了眼周遭的環境,他就又閉上眼睛,想要回到昏睡中去。因為夢境太過真實,才會在醒來后難以承受巨大的失落。姜義燃自然是不會在他身邊的,甚至連他受傷都不可能會知道。而賀筠也沒有如上次那樣守在病床邊,看著他醒來,這完全在周易的意料之中。王玉輝的哥哥,那個光頭男人,無情的撕掉了賀筠的偽裝。找人假扮搶匪、參與毒品販賣、雇兇殺人,這一樁樁一件件他都需要向周易做出解釋,可事已至此他還如何解釋,避而不見或許才是最好的選擇。
這讓周易也感到分外輕松。賀筠能找人測試他,就說明他已經被懷疑了,而經過這一場惡戰,周易覺得自己大概也暴露得差不多了。周易已經不太想去思考到底是哪個環節出問題了,反正賀筠本來就很多疑。他覺得自己現在差不多已經是顆廢棋了,躺在床上動彈不得,失去了賀筠的信任,與外界通訊完全中斷,賀筠永遠都不可能把制毒工廠的位置透露給他了。既已如此,周易就已經完全不在乎接下來賀筠怎麼演戲而他自己又該如何應對了。這世界上有那麼多人,他也不想把這麼重的擔子都一個人扛著了,他太累了,只想回到自己的那個小窩去,抱一抱他最愛的那個人。
護士來查看過后,很快醫生就趕來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