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記得那天他遭遇了搶劫,在防衛中被歹徒用利器劃傷了手。接待他的年輕警官不僅同情他的遭遇,還熱心的找來急救箱幫他包扎傷口,耐心的做著本不屬于他份內的事。他記得周易幫他清理傷口時認真的模樣,記得他低下頭時好看的側臉,甚至記得他制服上散發出的淡淡洗衣粉清香。他記得自己試探著向對方要聯系方式時的緊張,記得每一條消息發出后患得患失的心情,也記得收到回復時雀躍的激動。
怎麼就十年了?他們第一次約會時小鹿亂撞的慌亂還歷歷在目,他們曾經那麼甜蜜,連肩并肩走在路上悄悄勾住對方的手指都能讓心臟狂跳不已。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就走到了今天這步田地?
賀筠看著那個身著西裝坐在電腦前的“白領周易”,忽然間不敢相信自己都干了些什麼。他曾經那麼那麼愛身為警察的周易,愛他的果敢、堅強、剛毅、正直,愛他隱藏在豪爽下的細致入微,愛他身上滿滿的責任感,愛他那份面對逆境絕不服輸的倔強。周易并不是他的初戀,他在遇到周易之前也曾有過數段深淺不一的戀情,可從來都沒有一個人能像周易這樣讓他奮不顧身。素來不甘寂寞的他可以為了周易忍受聚少離多的生活,可以為了見他一面而甘愿無盡的等待。他雖然抱怨過周易的工作,卻也從未要求過對方改變職業,因為他知道周易和“警察”兩個字是無法分割的,若要勉強讓他割舍,那周易便也丟失了他自己。
可現如今,他卻為了把這個人留在身邊而讓他此生都與那身制服再無緣分。哪怕他最終贏回了周易的心,也再看不到他穿上那身衣服,成為他最初愛上的那個人。
賀筠閉上眼睛,夢里年輕的周易那副冰冷的眼神和無情的話語就又浮現在眼前。
錯了太久,謊言太多,他從很早以前就已經回不了頭了,除了繼續錯下去,已經別無選擇。
“賀總,您沒事兒吧?”一個路過的員工表情關切的上前詢問道。
賀筠趕忙睜開眼睛,神色如常的說道:“沒事兒,有點兒累而已,你去忙你的吧。”
他朝員工禮貌的點點頭,轉身離開。自從那個噩夢之后,他一直都感覺很不好,一種難以言喻的壓抑感時時刻刻包圍著他,讓他感到窒息。他知道于隊長的到來只是一次試探,他知道自己已經成為被懷疑的對象。他認真考慮過要不要干脆撤到境外,寧禹與鄰國僅一江之隔,一旦離開了這片土地,警方再想抓他就要經過外交,繁復手續之下對他而言是無數可以躲藏的時機。可他要怎麼跟周易說?這可不是移民到什麼山清水秀的地方養老,要撤離他就必須交代清楚原因,周易真的能容忍他做的這些事嗎?不敢去想。他寧愿自負的相信自己銷毀證據的能力可以讓于隊長永遠抓不到他,也不敢在周易身上賭一把。
因為他害怕聽到那句“你讓我惡心”。
賀筠恍恍惚惚的走到了員工茶水間。他平時幾乎從不來這里,想要什麼秘書小姐自會伺候周到。
已經過了午飯時間,大部分員工都回到了崗位上,只有角落的一張小圓桌旁圍坐著幾個女員工,正聚精會神的對著一部手機小聲議論著。
“哇!好甜啊!受不了啦!”
“怎麼樣?我說的沒錯吧?很像周易對吧?”
“嗯,臉真的超級像,但是身材和氣質感覺又不太一樣,會不會是長得很像的人啊?”
“我覺得就是他。給我發這視頻人說這是好幾年前錄的,過了這麼長時間人肯定是會變的。”
“我也覺得就是,他這又不是大眾臉,長成這樣的還能撞臉那得是什麼概率啊?”
“那也不一定啊,明星還有撞臉的呢。我跟你們說啊,我聽人說周易跟賀總其實是一對兒。”
“嗨,這也不算什麼秘密了吧?感覺賀總也沒想要瞞著啊,雖然沒明說,但是大家也不瞎。”
“可是如果周易之前跟別人都這樣了,那賀總難道是橫刀奪愛?”
“也可能是金錢的力量?”
“反正應該不是顏值的力量,視頻里的這個小哥哥好好看啊!”
“也有可能是小哥哥移情別戀了呢?賀總趁虛而入,一舉拿下受傷的周易。”
“好可惜哦,這倆人站在一起太養眼了,真的好配哦,CP感拉滿!”
幾個人笑著擠作一團,議論得熱火朝天,連旁邊有人走近都沒注意到。
“你們在看什麼?!”賀筠的聲音突然出現在幾個人頭頂,嚇得其中一個女孩忍不住尖叫了一聲。
“賀……賀總……我我們……剛開完會過來倒杯水……”幾個人立刻站起身,像被教導主任抓住逃課的學生一般心虛的低著頭。
平日里賀筠雖不能說是跟員工打成一片,但也算得上是位和藹可親的老板,對于員工偶爾遲到早退摸個魚之類的事都是睜一眼閉一眼,只要交代的工作按時完成就懶得去管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