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易點了點頭,看了眼放在小桌板上的紙筆。
“根據你的記憶,今天的日期是什麼?”
周易思索了片刻,搖了搖頭。
“你還記得自己的職業嗎?”
周易看著自己的雙手,他覺得答案就在嘴邊,可就是想不起來。
賀筠很緊張的看著他,在他搖頭的時候不動聲色的松了口氣。
“你最后的記憶是什麼?”
周易聽到這個問題時腦中即刻浮現的便是夢中那張溫柔的笑臉。可是,那是記憶嗎?
他斟酌了一陣,發覺自己內心不想跟人分享那個溫暖的片段,于是搖了搖頭。
“接下來我會念出幾個數字和詞語,請你跟著我復述。”
“一百減七等于多少?再減七呢?”
“請你在這張紙上,選出這個成語的正確解釋。”
“圖片上這個是什麼物體?”
“請你從這幾樣東西中指出紙上這兩個字所代表的物體。”
…………
周易本以為自己會很焦躁,那種記憶就在手邊卻怎麼都抓不住的感覺會讓他很崩潰,結果并沒有。他意外的很平靜,似乎已經適應了一片空白的狀態,甚至每答上一個小問題時,反而有種很幸運的感覺。只是他內心深處依然有個聲音不斷的在對他呼喚著:“你快回來吧……”這令他很迷茫,因為他怎麼都想不出自己要回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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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總。”醫生拿著檢查報告,恭恭敬敬的站在賀筠的書房門口。
賀筠靠在寬大的沙發里,稍稍抬了抬手,示意他進來。
“余醫生,他情況怎麼樣?”賀筠揉了揉眉心問道,并未打算讓醫生坐下。
“根據測試來看,周先生患有回溯性失憶癥。
目前醫學界對于昏迷和失憶所知有限,根據各國報告的病例來看,它的表現形式可以有無限種。從周先生的反應來看,他的認知能力基本上問題不大,即他對事物的定義、文字的含義和抽象概念方面大部分都能回想起來,瞬時記憶也沒有問題,他的失憶主要是在定向和回溯記憶方面。因為人的大腦存儲知識和存儲事件的部位不在同一個區域,他的知識記憶是因為長期昏迷導致的暫時失憶,通過提示和學習很快就可以重新恢復,但是他的大腦事件記憶部位受損,這個想要恢復起來可能就不那麼簡單了。另外,我在測試中發現他患有一定程度的感覺型失語癥。”
“失語癥?”賀筠皺起眉頭。“可是他能說話了啊,而且這幾天能說的字越來越多了。”
“您先別著急,聽我慢慢解釋。失語癥分為感覺型失語癥和表達型失語癥兩種。我們通常聽說的那種想說卻說不出來的稱為表達型失語癥,患者的思維是明確自己想表達的東西的,只是無法用語言表述。但感覺型失語癥是無法認出他所看到的事物,比如在剛才的測試當中,周先生無法認出手表這個物體,但是卻能讀出紙上寫的‘手表’兩個字。”
賀筠擰著眉頭:“怎麼會這樣?”
“周先生是左側耳朵上后方受傷,雖然子彈的口徑很小,但由于距離過近,仍然對他優勢半腦的頂葉區和顳頁區造成了損傷,這個部位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語言和記憶中樞,并且長期昏迷本來就可能對大腦造成無法估計的損傷。
從國際上的各種案例來看,周先生目前的情況已經算是比較幸運的了,很多長期昏迷的患者醒來后都會發生認知障礙,有一些人……”
賀筠抬手打斷了他的贅述,直接問道:“能恢復好嗎?”
“理論上是可能的,人的大腦非常復雜,有太多的可能性。我們對失憶癥的認知大多都來源于先前的案例,能不能恢復,能恢復多少,恢復起來需要多長時間全都因人而異,無法做出一個具體的估計。”
賀筠對醫生的這番廢話很沒有耐心。“也就是說你什麼都不知道對吧?”
余醫生抿了抿嘴,什麼都沒說。莫與金主講理,是他多年從事私人醫生總結下來的經驗。
“如果他一直什麼都想不起來會怎樣?”
“人的記憶是不斷寫入的,就像是電腦磁盤一樣。對過去的記憶也一樣,如果那部分磁盤區域被破壞,可以由了解他過去的親人朋友重新幫他‘寫入’那部分記憶,讓他知道自己過往的經歷。事實上我們很多人對兒時的記憶都是來自于大人的口述,再經過我們自己的大腦加工形成的,很多時候那些記憶其實并不完全真實,不過這并不影響我們的生活和對世界的認知。如果周先生的記憶無法通過他自身恢復,賀總您可以聯系他的家人和過去的朋友同事,來幫助他喚醒或者重新構建過去的記憶。”
賀筠在聽到“重新構建”幾個字時眼神微動。“余醫生,如果他以前有一些不太好的回憶,給他造成了很不好的影響,我是不是可以不讓他想起那段回憶,避免再次對他造成傷害?”
“可以是可以,但前提是他不會自己想起那段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