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邊哈著氣暖著手,一邊回到車上,習慣性的看了眼后座。大切已經徹底報廢,他現在一直開著這輛大G,因為這里有他們倆的回憶。
他坐在車里看著引擎蓋上孤零零的小雪人,像極了他自己。
“老大,咱們在一起一周年了。你想要什麼禮物?”
“你快回來吧,你想要什麼,我都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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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義燃一整夜沒睡,坐在車里看著滿街的霓虹和漫天的煙花,這一片喧嘩熱鬧都與他無關。
所有人都在慶祝著新一年的到來,只有他害怕時間的流淌。
整座城市都沉浸在節日的喜慶氣氛里,江岸步行街上人潮洶涌,比滾滾的雋江更加澎湃,看上去蔚為壯觀。
這世界上有那麼多人,可沒有一個是你。我置身人海,卻無比孤獨。
只因為我曾擁有過你。
……
姜義燃回到家時已是第二天早上,樓道門口是滿地的紅紙屑,不遠處傳來陣陣的鞭炮聲。
電梯上到九樓,他疲憊的揉了揉眉心。走出電梯一抬頭,他整個人愣在那里。
靠在他家門邊的男人見到他,趕忙站直了身體。姜義燃走到那人面前,沉默的看著他。
“我來看看你。”男人開口道。
姜義燃點點頭,開了門,把人讓進屋。“隨便坐吧,我去給你倒杯水。”
沈煜豐趕忙說道:“不用了,我一會兒就得走了,要趕飛機。”
姜義燃沒說話,只是默默到廚房倒了杯溫水放到他面前。
沈煜豐用杯子暖著手,躊躇的開口道:“小易的事,我從蘇潔那里聽說了。我真的很難過……”他哽咽了下,眼圈泛紅。
姜義燃平靜的看著他,沒有任何表情。
沈煜豐抹了把眼淚,繼續說道:“蘇潔跟我說你還住在這兒,我就想過來看看你。去年我來的時候,鬧得有點兒不太愉快,我很抱歉。你也知道,像我這個年紀的人都很保守,看到你們這樣的關系,一時之間轉不過彎來。”
姜義燃微微搖了搖頭表示沒關系。
“我知道小易恨我,我也不敢奢求他原諒我,當年的事我的的確確是做錯了,我對不起他媽媽,也對不起他。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很后悔,如果能重來一次,我一定不會那麼選擇。如果我沒有離開他媽媽,他可能也不會去當這個警察,也就不會出事……”
沈煜豐老淚縱橫,姜義燃隨手抽了兩張面紙遞給他,一言不發的看著他痛哭流涕的懺悔。他相信沈煜豐是真的后悔了,也相信這位老父親此刻是真的心如刀割,只是他已經無法再去共情了,他這輩子的眼淚和悲傷都已經用完了,剩下的只有濃到化不開的悵然。
“抱歉,我可不可以看看他以前住的房間?”
“當然。”姜義燃起身,把沈煜豐讓進他和周易的臥室,然后輕輕關上門。
臥室的床頭放著兩個相框,一個是少年周易和母親的合影,一個是周易和姜義燃參加婚禮時的合影。沈煜豐看著照片上的周易,泣不成聲。姜義燃安靜的坐在客廳里,聽著門里面不斷傳出的哭聲,心如止水。
不知過了多久,沈煜豐整理好自己,打開臥室門走了出來。“謝謝你,我該走了。”
姜義燃點點頭,站起身去送他。
“小姜,你打算一直住在這兒嗎?”
姜義燃愣了下:“我……可以住在這兒嗎?”
無論如何,沈煜豐都是周易財產的合法繼承人,沈煜豐有權利把他從這個充滿他和周易回憶的房子里趕出去。
沈煜豐看著他的表情,知道他誤會了,趕忙說道:“我不是那個意思,他的東西我一分都不會動。我是想說,你還年輕,總要朝前看,一直住在這兒,不利于你開始新的生活。”
姜義燃搖搖頭:“我不需要新的生活。他會回來的,他回來的時候看到家里沒人,心里會難受的。”
沈煜豐欲言又止的看了他一陣,最終小心翼翼的開口道:“你……別太苦著自己了。”
姜義燃微微笑了下:“不會,等他一點兒都不苦。”
沈煜豐沉默片刻,點點頭:“那我走了,你保重。”
姜義燃送他出門口,看著他的背影說道:“等他回來,我會告訴他你來過。”
沈煜豐轉過身,眼睛里全是憐憫和哀傷。
“好,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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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走了又來,樹葉落了又長。
六月的雋州暑熱依舊,江面上的龍舟在水花四濺中飛馳著,一如這飛逝的時光。
姜義燃看著對面的男人,禮貌的微笑了下:“夏哥,好久不見。”
夏渝點點頭,心疼的看著他:“你……跟以前很不一樣了。”
姜義燃無奈的聳聳肩:“我們誰又能一直跟以前一樣呢?”
夏渝沉默的看著姜義燃,無聲中被傷感包圍。他自己也曾失去過摯愛之人,以為此生天各一方再不得相見,那種蝕入骨髓的痛他怎會不懂。而當年他至少知道自己所愛的人好好的活在這世上,他只要抬起頭,就可以看見和她一樣的藍天。
可周易……
夏渝看著對面那張相貌并沒有太大變化的臉,再也無法從上面找到當初的稚氣和陽光。現在的姜義燃,就像那緩緩流淌的江水,沉靜而內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