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飛頂著雞窩頭接完電話,對著一地橫七豎八的人說道:“來活兒了,誰跟我去一趟?”
董星文躺在地上先舉起一只手,然后費力的坐起身。“啥事兒?”
“110接到報警,早上有鍛煉的市民在南奇路大橋下面發現了一具尸體,疑似為高空墜亡。我現在給法醫打電話,你跟我一起跑一趟唄?”
“我去吧。”周易從臥室里走出來說道。
“不用了老大,劉局說讓你節后復工,你安安心心跟小姜把節過完吧。”
“咱們當警察的哪兒來的節,越過節咱們越忙。你們這段時間都辛苦了,我已經放夠假了,該輪到我上場了。”
馬飛看了一眼站在周易身后的姜義燃,年輕人正拼命朝他點著頭。
“那行,咱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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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奇路大橋是一座旱橋,連接著兩處高地,中間是一個布滿石礫的山谷,橋面與谷底落差約四十米。周易他們順著布滿雜草和灌木的山坡下到谷底,一路踏著鋒利的碎石來到案發地點。
“結合氣溫和地表濕度判斷,死亡時間十到十二個小時。死者全身多處粉碎性骨折,右足基本完全粉碎,多臟器位移變形,初步認定符合高空墜亡特征。”法醫小劉一邊檢查著尸體,一邊對負責記錄的同事說著。
周易戴著手套從尸體身上翻出手機和錢包。手機已經摔壞,錢包里卡證齊全,身份證上顯示這個名為張皓宇的年輕人只有24歲。
周易把手機和錢包分別裝入證物袋內,抬起頭看了眼高空中橫跨山谷的那座橋梁,從這種高度躍下需要相當大的勇氣。
“橋上應該有監控吧?”周易對當地派出所的同志問道。
“有的,我們已經派人去聯系調監控了。”
“有目擊者嗎?”
“暫時還沒接到任何現場目擊報告,這里地處較為偏僻,夜間通常只有一些大貨車經過橋上,不太有人會注意到橋邊有人。”
周易點點頭,對馬飛說道:“來吧,把他弄上去,然后去看監控。”
死者是個身型瘦弱的年輕人,體重不超過120斤,放在平時兩個人把他抬上車是輕而易舉的事。可他們現在身處谷底,去往停車的坡頂根本就沒有路,山坡上全是野蠻生長的植被,走起來深一腳淺一腳,根本不知道前面有什麼大坑,只是一群人爬上坡頂已經十分艱辛,更遑論要抬著一具尸體,還要小心不讓他遭到二次破壞,以免增加后續尸檢的難度。
周易他們一行共七人,輪流抬著尸袋,一路披荊斬棘艱難前行。陽光透過樹葉照在他們臉上,讓額頭上的汗水反著光。每個人的衣服都被尖銳的荊刺劃破了,幸好是冬天,只有手上布滿細小的傷口。
終于回到坡頂把尸體裝上車,馬飛靠在車邊拼命咕咚咕咚灌著礦泉水,一口氣干掉大半瓶。“我去,新年第一天就是純體力活兒,開年不利啊!”他喘著粗氣,一仰頭把剩下的水也全部干掉。“你說這年頭怎麼那麼多年紀輕輕的人想不開啊?前天剛處理一個燒炭自殺的,今兒又一個跳橋的。我都這麼窮了還努力活著呢,他們有什麼過不去的啊?”
“你就這麼確定今天這個是自殺?”周易脫掉身上的外套,里面的襯衣濕了一大片。
冬日的寒風瞬間把他吹了個透心涼兒,害怕感冒回去傳染給姜義燃,只好又穿了回去。那真的是穿著難受脫了冷,糾結極了。
“八九不離十唄。你瞅瞅那大橋上全是監控,哪個傻子挑這麼個地兒謀殺或者拋尸啊?哎,要不咱倆打個賭唄,我賭是自殺,輸了的人請小龍蝦。”
周易笑了下:“你都說了八九不離十,我才不跟你賭。又在想方設法訛我小龍蝦。”
馬飛嫌棄的看了他一眼:“小氣!你都傍上富二代了還這麼摳門兒!”
“大男人哪兒能花媳婦兒的錢!”
“那你不也是他媳婦兒嗎?”
周易瞪著他:“你見過我這樣的媳婦兒嗎?”
馬飛笑著瞇著眼睛看了他一會兒:“嗯,這我就明白了。”
他那眼神把周易看得渾身發毛:“你明白什麼了?”
“沒沒沒,走了,去看監控了。”馬飛趕忙繞到另一邊準備上車,同時掏出手機開始在群里八卦……
…………
周易和馬飛緊盯著監控屏幕,兩個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自殺確實是自殺,張皓宇從護欄上縱身一躍的畫面清晰明了,四周監控也顯示并無他人在場。然而詭異的地方在于,一般自殺的人在做出行動之前通常都會猶豫很久,并且明顯表現出意志消沉、無心去顧及其他事情的狀態。可是畫面里的張皓宇卻以一種極為歡快的姿態出現在監控鏡頭里,不僅如此,他甚至特意朝監控揮舞著手臂,像是在跟他們打著招呼。他倚在欄桿上一動不動的朝漆黑的橋下看了有近十分鐘,然后突然朝遠方望去。此時監控時間顯示12月31日23:32,從其他角度的監控可以看出,他是在看遠方零星燃起的煙花。
他跳上護欄,坐在上面把腿蕩在外面,從他的動作上看對死亡并無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