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斐然回神,情緒低落了下來:“沒,沒什麼,就是有點累了。”
李源一看時間的確也不早了,他們今天奔波一天,是該累了,于是他囑咐池斐然好好休息,就帶著已經收拾完的陳夢陽一塊走了。
池斐然躺到床上以后,卻是翻來覆去睡不著。
想到只見過兩次的陌生人都對自己心懷善意,一直都相處融洽甚至是感情很好的哥哥卻可能是殺自己的兇手。
他心里的感覺就別提了。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睡著,起來時候眼下又是一層淡淡的青。
化妝師給他抹遮瑕時候都心疼,以為他是頭回拍電影心里緊張才沒睡好:“等會你記得滴點眼藥水,眼睛都紅了,也別太緊張了,怎麼拍都是有人教的。”
池斐然不能亂動,就朝對方笑笑:“嗯,好,我知道了,謝謝。”
化妝師被他謝的熨帖:“這要什麼謝,來,臉側過來一點……”
等他換完戲服,陳夢陽拿了眼藥水給他滴了以后,就被帶到金導跟前去了。
容晉也在。
因為池斐然之前沒經驗的關系,今天要拍的第一幕很簡單,難度不高。
金導顯然是興致挺高,手里拿著分鏡本就給他倆說戲:“褚白等會就坐樹下頭,靠著樹抬頭看楚恒,感覺要親密一點,可以伸手拉楚恒袖子……”
池斐然聽的很認真,容晉卻還有空看他。
等喊他們過去走位的時候,容晉問了句:“沒睡好?”
池斐然一愣,下意識反問:“能看出來?”
他剛才還感嘆化妝師鬼斧神工,畫完以后什麼都看不出來了呢。
容晉回答:“能感覺出來。
”
池斐然覺得這個說法挺玄的,只含糊的說:“我可能有點認床。”
容晉點點頭,又問:“緊張嗎?”
他不說還好,一說池斐然就感覺比較緊張了,便“嗯”了一聲,表情有點嚴肅。
容晉卻是笑:“不怕,師兄在呢。”
第12章
池斐然感覺耳朵像是被羽毛撩過一般,泛起些微的癢來,莫名的就挺不好意思的。
偏偏容晉還又補了一句:“一會拍的時候,你只看著我就好。”
池斐然小聲的應了一聲,總覺得怪怪的。
好在那邊場務出聲提醒,讓池斐然靠著樹干坐下,他們要調試下打光和收音。
池斐然這才按捺下了那點不好意思,整了整衣服靠著樹干坐了下去。
這樣抬眼看的時候,本來就高的容晉,看著就越發高大挺拔起來。
池斐然忽的就想,在褚白心里,楚恒大概就是這樣一個可靠的形象吧。
池斐然用心揣摩著人物,原本帶著緊張的神色慢慢和緩下來。
隨著一切準備就緒,四周圍安靜下來,金導站在攝像機前,喊了聲:“action!”
場記拿著準備好的場記板熟練的打板之后,便迅速從攝像機前退開。
池斐然卻在這瞬間有些緊張,他抬頭看容晉,容晉也在低頭看他。
不,不是容晉。
這是楚恒,這是他的師兄。
他的師兄,天資縱橫,平生志向便是用手中之劍,蕩盡天下不平。
楚恒眉目間鋒銳盡顯,就像是一把等待出鞘的寶劍,師門安寧祥和,卻終究留不住他。
褚白心里涌起一點酸澀來,他伸手,輕輕拉住面前人的衣袖,仰著臉看他。
明明有千萬言語,可最后,卻只得一句輕輕的:“師兄……”
像是平常,卻又含著親昵與不舍。
楚恒將人從地上拉起來:“地上涼。”
褚白就順著他的力道站起來,一雙眼睛深深地看著面前的人,把那些想勸楚恒留下的話盡數咽了下去。
楚恒似乎有所察覺,問:“怎麼了?”
褚白抿抿唇,露出個少年人狡黠的笑來:“只是看師兄好看。”
他皮膚在陽光下白的反光,唯有眉目有如墨染。
金導一聲:“卡!”
池斐然猛然被拉回現實,心底那一抹酸卻是還未散去。
因為金導還在看剛才鏡頭的回放,所以池斐然跟容晉兩人都沒有動。
容晉問他:“感覺怎麼樣?”
池斐然卻是反問:“你走了以后,后悔過嗎?”
容晉停了片刻,沉聲答道:“后悔。”
他在替楚恒回答,若是不后悔,那就不會有那些抱劍無眠的長夜,不會在天下揚名后重又回到已經無人的師門。
池斐然心頭發脹,可嘴里卻是說:“我卻不后悔。”
褚白沒有后悔,至死都沒有。
褚白死在楚恒離開的第三年,那時楚恒正在江湖中聲名鵲起。
等他得知死訊之時,他的師弟早已成了一抔黃土。
池斐然輕輕吸氣,褚白的戲份其實悲情的不過死去時的那一幕,其余戲份可以說得上是都很快樂的。
可那些快樂,在知道結局之后,才變作了挖心的刀刃,無論怎麼想都覺得痛楚。
說來《俠骨》的劇本在這對師兄弟的描寫上,也是撒了很大一盆狗血的。
楚恒初見褚白,只覺得他孱弱,待知道他身世,便隱隱生出要匡扶弱小,行俠仗義的初心。
但諷刺的是,楚大俠一生助人無數,偏偏這位師弟,他卻是未能做些什麼。
那邊金導看過兩遍回放,終于覺得滿意,說了句:“過了!準備下一場!”
池斐然聞聲四下看看,周圍劇組的工作人員忙忙碌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