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叫你想這麼多的!我自己有手有腳的餓不死累不死,以后的事就不能以后再說麼!誰叫你把所有的責任都往自己的身上攬!當下你活的還不夠累麼!我活的不夠累麼?既然你覺得壓力大,你又為什麼把我帶到這邊來!復讀的學費本來就不便宜,誰讓你非帶我來這邊的!啊?!”
秦磊也急了,心里頭憋得那股子氣兒蹭蹭的往上竄,顧不得外人也在,口無遮攔的用他那都快啞了的嗓子吼著:“我他媽在這邊貸款了!貸款了還不行嗎!現在投的資都打了水漂,你他媽以為我愿意啊!”
秦耀呼吸猛地一滯,立刻呆在了原地,氣得都沒氣了。
方鑒早就退到了秦耀的臥室里關上了門,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盡量不讓自己聽見外頭那對父子的吵架聲。但是一堵墻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盡管他已經破天荒的肯親手勞動,動手又動腳的幫秦耀把書包裝好,還幫他收拾好了地鋪,他仍能聽見外面在說什麼。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你好好上學就夠了,別的事不用你操心。”
“爸!你以后能別說這種屁話了嗎?!”
秦耀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緩下來,畢竟他知道方鑒還在隔壁,他深吸一口氣,看著站在他面前那個形銷骨立年近半百的人,火燎燎的怒氣又像被澆了一盆冷水,滅的只剩下了煙。
他既無奈又痛苦的盯著老爹那張臉,幾近哀求道:“爸,我們是一家人,我是你兒子,你是我爹!我已經十九了,十九了不是小孩兒了!我求你,我求你能別只在喝酒上把我當個男人嗎?我求你有什麼事就能跟我商量著來嗎?爸,我求你了……”
秦磊并不為所動,他甚至不知道秦耀為什麼會這麼想,明明自己一心為了他,他只是想給他一個安定富裕的生活,他想不通為什麼連自己的兒子都不理解自己的用心良苦,不說感動就算了,到頭來還指責他。
秦磊皺了皺眉:“這些事,本來就該我們大人來操心的,你只需要——”
“算了,你愛怎麼樣怎麼樣吧,最好把你下一輩子的心也都操完算了!”秦耀沒再看他,轉身回屋里,也沒看剛把床鋪好了的方鑒,直接抓著自己的書包往背上一挎,一語不發的沉著臉,疾步往屋外沖了出去。
方鑒也飛速的扯了自己的書包,順手從外屋把秦耀的校服外套給拿上,匆匆的對著秦磊點了點頭便跟著沖了出去。
剛一出門,刺骨的冷風冰針似的刺進了他的肌|膚,方鑒打了個冷戰,入秋第一場雨的確很冷。
昨天他沒怎麼注意,現在才察覺秦耀他家周圍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環境。泥灰的臟地上有數不清個小泥洼,周遭堆棄的舊雜物也都是濕漉漉的,破敗的街道上空一片灰蒙,下水道早已被雨水灌滿,漚臟了的臭水不知道從哪個縫隙里溢了上來,一下子熏得整片街道都是臭烘烘的。
方鑒鼓足了勇氣,一腳把自己幾千塊錢的鞋踩進不知道是泥水和臭水的混合物上,奔著前頭消失在街角的一抹黑飛了過去。
人很容易就找到了,方鑒有點心疼的看了一眼自己早已黑白莫變的鞋,嘆了口氣,朝大街邊上一個不起眼的小夾道里走過去。
小夾道兩側都是店鋪的白瓷磚墻,狹窄的要命,稍微胖一點的人反正是進不來的。秦耀正背對著道口,雖然自我強迫著鎮定下來,但他的肩膀依然還是在輕微的顫動著。
方鑒沒說話,靜靜的站在他的身后,掃了眼秦耀微顫的肩膀,他背過身去,正好把整個夾道口擋住,路過的人只能看到一個長得挺帥的模特似的小伙子,貌似還有些凍的發抖的站在街道口,卻不會看見里面那一抹黑在哽咽。
秦耀其實沒哭,他只是低著頭生悶氣,只是死死的盯著地上濕漉漉的磚地不想說話。他眼淚一向都少得可憐,他一直以為自己的淚腺是不發達的。但聽到方鑒跟過來的動靜之后,眼眶里那股子溫熱的液體竟然掉了下來,讓他幾乎懷疑自己是因為方鑒給感動哭了。
可能因為之前沒交過朋友,他不太理解那種心情低落的時候,有人安慰會比單純的心情失落更讓人容易哭,他現在只是覺得自己很沒出息。
當著方鑒的面哭,還因為方鑒這個人出現而哭,他因為這個,感覺自己很沒出息。
這事兒挺煩人的,秦耀胡亂抓了抓自己的頭發,這才想起自己出來的時候臉也沒洗牙也沒刷,剛平靜了心情肚子還特沒眼色的叫喚了兩聲。
聲音也不是特別響,剛好站在夾道口的方鑒能聽清。
“發泄完了?”
一件校服隔空扔了過來,秦耀接住穿上,看了眼方鑒,他背對著他,脊背骨有點彎,可能是因為冷的緣故,他有點縮著身子。
這個動作在別人做來可能會顯得很掉份兒,但方鑒做著就莫名顯得好看,有種慵懶散漫的舒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