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可能像趙瀾那樣有一技之長,就算考不上好大學,哪怕隨便去個美術機構當個老師也能有一個不錯的未來。
他秦耀,就是一個心氣兒高能力差的學習機器,還是編碼總是出錯的報廢機器。
所以他一直都沒朋友,因為他始終,都將是那個被排除在所有圈子之外的人。
秦耀走過去,把方鑒的書包從灌叢里撿了起來,然后遞給方鑒:“不好意思,是我的問題,書包還你。”
“秦耀,你知道麼,你有時候真的跟個神經病似的。”方鑒看怪物似的瞅著他:“前一秒發飆,后一秒道歉,川劇變臉都沒你這麼快。”
“你嘴也挺臭的,”秦耀回敬:“要不是看在你幫過我的份上,我早就抽你了。”
“我定月去做口腔護理,沒有口臭,就算有,再臭也臭不過你的脾氣。”
秦耀一把將書包塞到方鑒懷里:“誰叫你廢話這麼多,你一天少跟我說兩句就沒這麼多事了。”
這次輪到方鑒說不出話來了,他拎起書包挎在身上,抬眼瞅著秦耀那張自帶攻擊性的臉,有點茫茫然。
“走了,你在這兒愣著去吧。”秦耀沖他擺擺手,轉身回家。
方鑒靠在桿子上,看著秦耀的背影一點點從視線中消失,腦子又開始變得空空的。他并不是個愛說話的人,更不是個愛去主動搭話的人,他也想不出到底是什麼原因能讓他一直對擠兌秦耀,還這麼樂此不疲。
方鑒抬頭看了看天,落日的余暉染紅了大半個天邊,而在另一邊,天色暗藍如澄,一輪朦朧的月輪廓淺淺的掛了上去。
如果真要找一個原因的話——他背著書包邁向月亮的那一邊——
或許,是那個人的內心并不像表現出來的那麼強硬,恰好又被他一眼看穿。
……
還沒走進家門,秦耀就聽見里面屋里面一陣喊話碰杯的聲響,聲音最大的當屬他那個嗓子都快喊啞了的老爹。
“來來來,敬曾總!這陣子大家都辛苦了!都喝喝喝,隨便吃!不夠我在去買啊!”
“來,老秦,咱倆走一個!”
“哪能讓你來,來,曾總,我敬你……”
秦耀要去推門的手在門手把上頓了頓,然后推門走了進去。滿屋子的煙霧繚繞,二手煙把外屋熏得像仙境似的,一堆人圍著茶幾坐成一圈,煙味混雜著烤雞肉串的味道,又香又嗆,秦耀一進去就一陣猛咳。
“喲!老秦,這是你兒子啊,好大個的小伙子,來跟我們喝點嗎?”一個光著膀子的男人拿著半杯白酒,酣暢的巴咂了兩口,看起來有點暈乎乎的。
“小伙子長挺高啊,就是有點瘦,來,我們這兒又燒雞烤鴨,來來來,坐下來吃點啊!”
“來吧來吧,坐這兒!”有個人拍拍身邊的凳子。
秦耀站在門口,看著那一堆光膀子抽煙喝酒的人,老爹正在邊上給坐在沙發中間哪個光頭倒酒。
“不了不了,他還得寫作業呢。”秦磊擺擺手,臉上堆笑著:“在一中上高中呢,明年高考。”
“在一中啊,那可了不得了,好學生啊!”光頭笑呵呵的站起來,從褲兜里拿出一個有點掉了皮的黑錢包,數了三張遞給秦耀:“來,拿著!大侄子好好學啊,缺什麼就去買,你爸和我們都是一家人,咱不差錢!”
“誒呀!曾總你這是干什麼!”秦磊在后邊喊。
“謝謝,不用了。”秦耀看著光頭滿嘴的菜油,強扯出一絲笑:“我們功課多,我先回屋了。”
“拿著拿著,”光頭大力的把錢往秦耀的校服兜里塞:“想買什麼就買什麼,不用跟叔客氣!”
“真不用了。”秦耀皺眉,想推開他,又不想碰他滿身是汗的膀子。
“誒呀,曾總,你看看你這……唉!”秦磊走過來拉住他:“小孩能缺什麼錢,你別破費了!”
“老秦,你說的這是什麼話,咱們是不是好兄弟!”
“是啊!”
“是好兄弟我給我大侄子點零花錢怎麼了!”光頭酒喝上頭了,臉紅脖子粗的叫喚著,秦磊又“誒呀”了聲,使眼色給秦耀:“你叔給你錢你就拿著吧,甭客氣了,反正都是自己人!”
秦耀沉了口氣,接過錢,看著光頭醉鬼:“謝謝。”
“誒,這就對了嘛!”光頭大力拍拍他的肩膀:“好孩子!好好學啊!”
“行了,你回屋吧,我在你桌子上放了點飯,你吃了趕緊學習,早點睡,甭管我們,他們且不走呢。”秦磊說完,就拉著光頭又坐了回去,一群人又開始鬧哄哄。
秦耀低頭看了看手里的三百塊,然后轉身回屋,把房門插嚴,又把書包褪下來扔在床上,然后把那三百塊前壓在了床鋪底下,看了眼桌子上放一碗米飯還有一小只燒雞,無奈的嘆了口氣。
書包里帶了一堆書,今天只有數學作業,但是下午他已經寫完了,雖然帶回了一堆要背的課本,但就憑一道墻外那亂糟糟的聲音,他現在也沒什麼心情背了。
肚子叫喚了一遍又一遍,他簡單的扒拉了兩口飯,扯了條雞腿就著飯吃了,聽著外面不時傳來一聲又一聲的大笑,他的心里卻是越來越慌。
不只是慌,還很煩躁。
他掏出手機,打開高四六班的班級群,他記得老張建群的時候要求每個人都把自己的手機號寫在名字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