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下這層外皮的不是他們,而是那個叫白耳的人。
有一回父子坐在書房里談工作的事情,那是一個非常難得的時刻,因為張斂在此之前從來沒有和他爸好生坐下來說過話。因此張父非常驚訝,甚至抽了一根煙來緩解情緒。
“來一根?”張父記得張斂也抽煙。
張斂卻輕描淡寫地拒絕了他:“戒了。白耳不喜歡煙味。”
后來張父還與張母提起過這件事情,夫妻倆在百忙之中難得湊在一起討論兒子的事情,綜合種種跡象,最終不得不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認,他們作為父母的身份,在張斂的人生中缺失了很大一塊。而將張斂的人生重新彌補起來的,卻是“白耳”。
公司的事終于告一段落后,白耳連聚餐都無心參加,只說家里有人等,他向所有人道過歉,便歸心似箭地回了家。
到家時張斂還沒回,他自從接任華歐國際,忙碌程度比白耳只多不少。白耳放下背包,拎著從樓下超市買回來的菜直奔廚房,開始做飯。
他好一陣子沒在家好好做過一頓飯,張斂雖然沒說什麼,但顯然憋著心里不高興,又不能說白耳,因為白耳是真的很忙,只好自己生悶氣。白耳知道他的心思,心里便有些愧疚。他想著張斂也很忙,總是要天南地北到處飛不說,還得管那麼大一個集團,白耳想想就心疼,結果一激動菜也買多了,堆在餐桌上整整兩大袋。
白耳剛下班回來,上班時那點疲憊勁全沒了,忙忙碌碌地在廚房里炒菜煲湯,還全都是張斂喜歡吃的。
他忙了兩個小時,一看時間,估計張斂應該也快回了,便開始把菜端上桌。
果然半個小時后,大門被按開。張斂穿著一身黑衣走進門,手里的包還沒放下,迎面就被一個白乎乎的玩意撞進了懷里。
“你回來啦。”白耳換上了居家的寬松白色衛衣,褲子也換成了寬松的米色格子長褲,身前圍著一條圍裙。他踩著白絨絨的拖鞋抱著張斂,仰頭沖他笑:“肚子是不是餓了?我給你做了好多好吃的。”
張斂下意識摟住他的腰,呆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低著頭看他,臉色露出不自在的、明顯很高興卻又強行憋著的表情:“......算你還有點良心。”
白耳十分勤快地幫張斂拿包,又幫他把大衣脫下來,放在臂彎里,推了推他:“去把衣服換了,吃飯。”
張斂一聲不吭進屋換衣服,白耳把他的大衣掛進衣帽間,又忙著擺碗筷,盛飯,將滿滿一罐濃白的玉米豬肚湯端上來,末了還給張斂擺上一瓶小酒,是他特地朝托同事買來的十年純釀。
換完衣服的張斂從臥室走出來,看到餐桌上擺著熱氣騰騰的菜和湯,暖黃的燈光打在色澤鮮亮的菜肴上,將蒸騰起來的霧氣也籠罩進溫暖的光里。他脫了西服,換上在家里穿的T恤和長褲,那種生人勿近的氣勢便淡了,餐廳里柔和的光線為他鍍上了一層幾乎可以稱得上作溫柔的暈影。
五年的沉淀讓張斂獨特無二的內質從深層地壤中飛速突破桎梏,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在浩無邊際的森林中長成一棵高聳入云的樹。
他不可避免地流露出致命的魅力,那是在褪去幼稚和浮躁外表之后與生俱來的強勢與上位者氣質。
但是這棵樹無心為其他花草飛鳥提供庇蔭,雖然它枝葉繁茂,屹立不倒,但它不近人情地只想庇護一棵小樹,它不斷生長,日益堅固,也不過是因為它要守護的那棵小樹也在一天天長高罷了。
白耳看著這樣的張斂,心里又高興,又有一點說不出滋味的情緒。張斂不再是從前那個玩世不恭、差點連股權都拿不到的浪蕩子了,但是他現在又變得太優秀,太吸引目光,讓白耳總想忍不住把他藏起來,不要別人看到。
張斂坐上椅子,白耳便也坐到他身邊,給他倒了一杯酒,推到他面前:“十年的,聽說特別醇正。”
他便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張斂如今很少喝酒,除非十分必要的應酬,但是白耳主動倒給他的酒,他也不會拒絕。
“還不錯。”簡潔的評價。張斂正要拿起筷子吃飯,發覺白耳還粘在他手邊不走,只好放下筷子,很無語地看著他:“吃飯啊,看我干嘛。”
白耳伸手捧住張斂的臉,清亮的大眼睛盯了他一會兒,說:“我們張總越來越帥了。”
張斂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像在看一個花癡犯。
“是不是很多人跑到你辦公室想要被你潛規則?”白耳捏了捏他臉上的肉,有些吃醋地問:“明星,大學生,女的,男的,報上名來。”
張斂:“現在,坐到我對面,拿筷子,吃飯。”
白耳只好不和他皮,乖乖溜回座位上吃飯,心想張斂真是越來越冷酷了,可他竟然好喜歡,可能他的腦子也出毛病了吧。
他們難得清閑地坐在一起吃晚飯,一邊吃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聊公司,同事,朋友,股市,就像很多個過去的夜晚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