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仙女看起來高冷潔癖不食人間煙火,但是做什麼會,燒火會,下廚會,綰發都會。他當初結婚之日,冠就是被樓觀雪帶上的。
可能心機頗深的人都很適合照顧人……如果他們把心思用到這個上面。
夏青有時候望著通天海久了,就會跟他說很多以前蓬萊的事。
“我很小的時候,第一次出海,滿心滿眼就想著征戰四方,名動天下。”
“后面遇到了點事,沒再想著這個念頭了。”
“你還記得衛流光嗎,神宮那次,就是他忽悠著我夜探友鄰家的。”
說著說著,自己會先笑出來。他對離散生死從來看的很灑脫,卻并不代表他不會為此而難過。
他沒想著去相認,是覺得衛流光也不想回憶起百年前的事,相隔了太多恩怨,這一結的緣沒必要牽扯前世的記憶。
“還有傅長生啊,他的醋你就不必要吃了,我這位二師兄,真的就是個老實人。我和衛流光吵架,一般都是他當和事佬。”
因為宋歸塵這個大師兄不靠譜,吊兒郎當,遇事只會煽風點火在旁邊看戲。除非師姐在的時候,他才會正經點。
可以說傅師兄當初為這上梁不正下梁歪的門派真是操碎了心。
“我小時候跟阿難劍較勁,喜歡一個人呆著,衛流光應該是最跳脫的。”
“蓬萊所有人里,我最怕的應該就是師姐了,第二才是師父。”師姐無人不怕。
樓觀雪靜靜聽他說蓬萊的事情,他對世間一切都懶得上心,與夏青有關,才會叫他認真起來。收了漫不經心的態度,垂眸,每個字聽入耳。
夏青說著說著,又不說了。
他不會在樓觀雪面前提宋歸塵。
因為他現在都不知道用什麼心情去面對這位大師兄。
天下蒼生為他所累,蓬萊的每個人都為他所累……
宋歸塵走到現在,業孽重重,什麼都沒了。
沒了親人,沒了師門,也沒了愛人,蹉跎百年換最后一生落拓。
“你可以求我的?”
在他前去找阿難劍時,樓觀雪似笑非笑說。
夏青抿了抿唇,說:“我自己來。”
樓觀雪從善如流,依著他:“好。”
*
阿難劍早就有了靈。它應該是在察覺到夏青來了川溪城后,便自己溜了出來。
一把劍躲躲藏藏,怕人抓住,失去主人氣息后郁悶地想把自己埋進土里。
被人揪出來的時候,阿難劍有一萬種逃的方法,可是察覺到熟悉的感覺,又不掙扎了。
這人不是主人,但是它并不陌生。
衛流光覺得自己真是倒霉透頂,走個路還能磕到腳。
他把差點讓他摔倒的東西挖出來,一時間震驚地瞪大了眼:“我的娘誒,我這輩子是注定跟劍有仇是嗎?不行,我今天非把這玩意碎尸萬段不可。”
阿難劍:“……”
傅長生在旁邊無奈扶額:“流光,薛師姐還在等我們呢。”
衛念笙在旁邊翻個白眼,毫不留情:“碎尸萬段,得了吧,就你那點力氣掰它都掰不斷。”
衛流光惱羞成怒,瞪她:“你不都嫁人了嗎!不呆在家里禍害顧小白臉,跟過來干什麼。”
衛念笙:“顧郎去冀州安頓流民了,我一個人無聊啊。”
衛流光氣得不行,抓著手里的劍想打人。
可是視線往上面一停,又頓住了,這把劍給他的感覺很奇怪……他手中一顫,那袖子胡亂擦了下上面的泥,不情不愿說:“算了,去城里當個好價錢。
”
衛念笙翻個白眼,吐了下舌頭,轉頭跟同門的師妹聊天去了。
她當年被上清派所救,對薛扶光崇拜得死去活來,那時候除了嫁給顧郎,第二個愿望就是成為和薛師姐一樣的人。
陵光破城后,世家貴族與市井草民無異,安頓好家人,她和衛流光齊齊拜入了上清派。她雖然比不上衛六那種恐怖的天賦,可同齡人中也算佼佼者。沒有什麼太大的野心,不求大道長生,只求能護著自己所愛的人平平安安。
衛六小時候被算命的說天生劍骨,她當時以為是忽悠,沒想到居然是真的,但是她聽薛師姐說,世上對劍術最有天賦的人,是她的小師弟。衛念笙想,那位小師弟,真的當得起驚才絕艷四字了。要是有他在,天下或許能太平不少。
一群人往東洲主城走,本來以為會被鮫妖阻攔的,誰料一路上暢行無阻,看不到人也看不到妖。他們走到最后,到了一堵城門前,衛流光還沒來得及罵罵咧咧,傅長生忽然輕喝一聲。
“小心!”
只見天地間罡風四起,黑色的霧在青灰空中彌散。
砰!一聲巨響,城墻轟隆隆往下落!
緊接著,一道卷著樹葉子的青色劍意劈開魔障,和那熟悉的木靈震響的聲音,響徹曠野。
所有人在墻下抬頭,愣怔抬頭。城門大開,主城里站滿了人,有鮫人有修士,鮫人有一些受了傷,匍匐在地,眼中滿是恨意。
“宋歸塵,你瘋了嗎?”虛空之中,薛扶光拿著劍,風卷過蒼灰白發,拿著劍,靜靜望著他。
宋歸塵跟誰都能裝模作樣的微笑,若無其事和煦溫柔,唯獨面對薛扶光,全部的力氣都用來阻止心中翻涌的情緒,于是根本顧不上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