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說了謊。可是它太難過了,難過都不知道怎麼去提醒夏青。
鮫族圣女的眼神是有蠱惑人心力量。
珠璣微笑看著他,銀藍色的眼眸像是冬日落雪的通天海,詭麗得不真實。
夏青神思恍惚了下,藏在袖中的手稍稍握緊,他突然有點后悔聽到眾人的驚叫聲,不顧樓觀雪阻攔一個人往回走了。珠璣立在陵墓內的棺是假象,她真正放神珠的地方在春商洞的最深處,也就是血池的另一邊。樓觀雪說方向錯了,不過先去拿珠也可以。
夏青當時一頭霧水,他們進來不就是找神珠的嗎,為什麼又說方向錯了。
現在沿路返回,才知道,原來正確方向遇到的會是珠璣。
溫皎向他求助的一刻,夏青第一時間看向的是他眉心的痣。
早在浴池初見他就覺得邪門古怪的地方,現在終于露出猙獰面目。那不是痣,那是一個裂口,一個珠璣復活的裂口。
夏青輕輕移開視線,不再看她,看著小火焰,聲音漠然:“我都不需要。”
他現在已經不想回去了。
珠璣說:“是嗎。”
她看著夏青蒼白腕上的舍利子:“我就說你怎麼可以離開楚國皇宮來上京,原來宋歸塵把佛骨舍利給了你。可舍利化形的身體到底是假的,你就打算當個孤魂野鬼過一輩子。”珠璣又緩緩一笑,想到什麼輕聲說:“哦,不對,你也不能這樣一輩子。”
“百年之期快到了,屆時浮屠塔內的神魂徹底蘇醒,整個楚國皇族都要死。”
“我帶你過來時,將你的神魂和楚國皇帝綁在了一起,按理來說你不得離開他半步。
”
珠璣說:“你們生死同契,他若是死了,你也會魂飛魄散。除非你在他死前,占據他的身體成為他。”
“你看,你從一開始就沒有選擇。”
夏青沒什麼表情,就看著瑟縮著一直在哭的小火焰,問:“你想得到我的心魂,必須我有實體?”
珠璣笑了下,眼眸一彎,把手指放到唇上:“噓,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出去再說。”
夏青壓下厭惡,抿唇垂眸,一言不發。
珠璣從第一句話開始,就根本不需要他的回復。
她眼眸在看他,卻又不是在看他,她在看百年前的歷歷往事。懷念的、唏噓的,像是一個人涅槃歸來、脫胎換骨后再去看之前的狼狽模樣,姿勢高高在上,眉眼間怎麼都掩不去譏諷之色。
珠璣的裙裾被一朵花輕扯。
她回身,剛好看著溫皎的尸體被蝴蝶吃的干干凈凈,只剩一具白骨倒在血池邊。
珠璣瞇了下眼。
白骨上什麼東西在破土而出。
寇星華等人已經精疲力竭,虛弱地倒在地上,露出的眼睛都布滿血絲。
這是夏青第一次在現實中看鮫人白骨生花。如衛流光所言,靈薇花是留不住的,邊開邊散。
好像只是一陣風卷過星輝茫茫。
透明的花瓣剎那轉眼,隨風而逝,什麼都沒留下。
珠璣唇角笑意譏諷:“靈薇?”
珠璣伸出手指,輕輕觸摸散于空中的星輝:“鮫人必須死在冢上,因為靈薇花只能開在那里。靈薇,它本就是鮫人的魂魄。”
“神可真是殘忍啊,現在荒冢成了墻,鮫人一死便是魂飛魄散。不過,這跟我也沒什麼關系了。”
“小火焰,過來,我們該出去了。
”
她沒有理倒在地上的一群螻蟻。
復活之后她安安靜靜、清心寡欲,不動殺念也不動情緒。
黑裙掠過白骨時,珠璣垂眸看了東倒西歪躺地上的一群人一眼,唇角微勾。
她曾經以為掌管眾生生殺予奪的感覺很美妙,令人上癮,畢竟那是至高無上的力量。
可現在成為“神”,她才發現原來這種對力量都不屑一顧的感覺更奇妙。
小火焰現在怕死她了,珠璣給了溫皎生是為了讓他死,那麼它呢?珠璣養大它又是為什麼。
它突然忽然無比懷念自己出生的那枚珠子,在珠子里時的自己無憂無慮,快快樂樂,根本不用考慮那麼多。珠璣要它過去,可是它根本不想過去。
它金豆豆一直在掉,蜷縮著,不斷后退。
就在這時,夏青發話了:“系統,來我這里。”
系統茫然空白的大腦被一道雷點劈過。“夏青!”它哽咽著大叫一聲,一團火就這麼撲了過去。
夏青對它沒有任何情感,只是不想讓珠璣如愿而已。
他任由著系統趴在他肩膀上抽抽搭搭哭,抬頭,寒霜般的眼眸靜靜看向珠璣,掌心冰涼的劍意不斷盤旋。
珠璣看他的目光充滿諷刺:“百年前,整個蓬萊唯一能與我為敵的也只有你大師兄。你現在身體都沒有,確定要跟我作對?”
夏青沒理她。
珠璣不再說話,她抬起手,從鬢發上取下那朵潔白的紙花來。她要的只是夏青的心魂,有一萬種方法,逼他也罷,強迫他也罷,根本不需要考慮他的意見。
白色紙花粉碎,碎屑虛成一條長長的鏈字,被珠璣握在手中。
“你在等誰呢?”
“等宋歸塵?”
珠璣微笑,手中的長鏈猛地一甩,撞開蝴蝶,破開空氣,直直往夏青的方向擊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