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道:“我從陵光那邊聽來消息,寒月夫人百年前是鮫族的圣女,那枚珠子是寒月夫人的貼身之物,蘊藏著無邊的法力。憑借大祭司一人的力量,不能夠驅動伏妖陣法,需要借助珠子內的圣女神力。太后娘娘忙于尋找陛下分不開心思去安排此事,便只能廣告天下,重金懸賞天下修士,讓他們入皇陵尋珠。”
小二憨厚地一笑,摸了摸頭發:“當然,這種事情我也是道聽途說,但尋珠一事是真的。”
夏青呆了很久,想起來一點,出聲問:“寒月夫人不是和梁國皇族一起被活埋而死的嗎。”
小二道:“是這樣沒錯,不過寒月夫人早在梁國滅國前就先為自己買好了棺材,仗著梁皇的寵愛,直接將棺放入了皇陵中,珠子就放在棺內。”
夏青:“……”他現在幾乎可以確定了,這個艷名遠揚的寒月夫人,就是珠璣。
那顆珠子,他怎麼想怎麼覺得古怪——
如果里面藏著巨大的力量,那為什麼珠璣不用?她身為鮫族圣女,會甘心放棄力量成為一個皇帝的妃子?
蘊含神力的珠子,那麼貴重的東西,珠璣生前就先立棺,放進皇陵……是不是因為早就料到了之后會發生的事。
夏青站起身到了窗邊,垂眸看著外面繁華熱鬧的上京城。
三年前這里尸山血海城門破敗,皇權更替血流漂杵。
不過轉眼間,便又恢復了太平富麗。
唯一的變化,好像就是從梁國的國都變成了楚國的一個城池而已。
“珠璣。”夏青輕輕念了一遍這個名字。
瑤珂,璇珈,珠璣。
鮫族圣女的名字都是兩字,且都和玉有關。
名字如出一轍,念出來仿佛都帶著一股泠泠的寒意。
而瑤珂是個自我矛盾的神經病。
璇珈能把自己的眼珠子活生生挖出來,估計也正常不到哪里去。
至于珠璣,造成鮫族慘狀的最大罪人,一個敢覬覦神力量的瘋子……她怎麼會就這麼簡單死去呢。
珠璣,還活著嗎?
他的思緒輕輕散在風中。
小二提著飯盒出門前,稍稍回頭看了眼立在窗邊的灰衣少年,一時間有些移不開眼。
這個少年估計身體不太好,皮膚蒼白的跟紙一樣,氣息也有些虛弱。
他生得極其好看,足以顛倒眾生,眉目如畫,色若春曉,現在還在生病于是更有一種脆弱的美。
但這種脆弱感太淡了,遠抵不上他身上那種縹緲鋒利的氣質。
不像是惹人憐愛的病美人,倒像是一把安靜的劍。
少年扶著窗,濃長的睫毛垂下,手從寬大灰色的衣袍內伸出,如霜的皓腕上纏著一條猩紅的細繩。
——這是他渾身上下唯一鮮明的色彩,也是唯一的一點煙火氣。
小二回神后,馬上低下了頭,停止腦海內的胡思亂想,心道,這條紅繩應該是另一位仙人給他系上的吧。
真奇怪,這兩人看起來都不像是會產生情愛的樣子,偏偏在一起還挺配。
琉璃塔倒下的一刻,煙火和尖叫同時爆炸,像是一刀,劃拉撕開了陵光一百年浮在暗潮洶涌上虛假的安寧。
楚國皇宮。
靜心殿。
白荷呆在旁邊不敢說話,蒼白著臉,生怕太后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
自從陛下失蹤以后,太后娘娘的脾氣便越來越不受控制了。
燕蘭渝青衣茹素多年,可骨子里的暴戾殘忍卻一點都沒改變,如今日日夜夜受夢魘折磨不得清凈,眼中布滿血絲,坐于風榻上扭曲如吃人的惡鬼。
她將旁邊的玉器全部泄憤般丟在地上。
噼里啪啦,尖銳刺耳。
“找不到?!一個大活人都找不到?!廢物,廢物,都是一群廢物!”
燕蘭渝赤紅著眼,恨恨不休:“我早該想到的啊——樓觀雪是瑤珂的孩子啊,這個賤種怎麼會那麼聽話!”
“這個該死的賤種!逃?你能逃到哪里去呢?我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你找出來!”
白荷渾身上下都是冷汗。
這些天靜心殿死的人不知多少,血幾乎能流成河。
陛下喜怒無常,可是太后又哪是善茬呢。皇宮人人自危,生怕一個不小心人頭落地。
萬幸后面大祭司入宮,太后壓下骨子里的癲狂,讓她們都出去。
放眼天下,唯一能讓太后娘娘收斂脾氣、心生畏懼的人,應該也就只有這位大祭司了吧。
畢竟仙人和人到底是不一樣的。
白荷出去的時候,手心全是汗身體還是麻的。
她經過御花園時,剛好見大祭司一襲紫衫扶花而過,細碎的花從他指間穿過,青年身上自有一種溫和入世的氣質。
這一刻,好像四月的漫漫春光才有了溫度,驅散皇宮的陰郁血腥之氣。
“見過大祭司。”白荷行了個禮。
“不用那麼多禮。”
宋歸塵朝她笑笑,往靜心殿走。
白荷望著他的背影,暖意慢慢溢上四肢。
她心中嘆氣,若是皇宮內的上位者都能像大祭司這樣好脾氣就好了。
只不過,在楚國皇宮呆久了能有什麼正常人呢。
白荷自己的就不正常,她在太后那里受的驚嚇惶恐,全部都發泄給了手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