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薛扶光愣了愣,淡淡道:“靈魂都到了異世,能不慘嗎,我也很好奇你到底神宮內都做了些什麼。”她安靜地看著夏青,隨后才輕聲說:“不過其實我更好奇,你怎麼會主動跟我提起這件事。你排斥阿難劍,就是排斥百年前的一切。以你的性子,但凡是你逃避的東西,總能冷眼無視一切線索和真相。那麼現在呢?為了什麼?”
為了什麼?
夏青抿唇不說話,盯著手腕上的那顆舍利子發呆。
薛扶光手腕從蓮青色衣袖中伸出,她也摸上了那顆珠子,輕輕一笑:“為了他嗎?”
“為了他接下阿難劍,為了他困在紅塵中。”
“夏青,知道我為什麼昨晚想殺他嗎?因為那個少年心思太深太重,我怕你被他利用。”
“你看,他多聰明啊。從這枚舍利子開始,你就注定在他身邊當不成局外人。”
夏青這一刻感覺那顆珠子在發燙,像是剛從佛陀尸體中被取出來般,帶著烈火灰燼的炙熱,刺得他靈魂劇烈一顫。
他一下子抬頭,卻撞進薛扶光溫柔平和的眼眸里。
薛扶光的嘆息散在浮塵金光里,她慢慢道:“他連神光都跟你說,看似毫無保留、親密無間,可你又真的懂他嗎?你能察覺他的恨嗎?你那麼相信他,不設防的呆在他身邊,應該是沒發現,那個少年骨子里就并非善類……”
夏青安靜看著她,打斷她的話:“不,我能察覺。”
薛扶光稍愣。
夏青撥弄著那顆珠子,很平靜說:“我能看見他的恨。”
“我在他身邊那麼久,也觀察了他那麼久,我知道他并非善類。”
“我知道他看起來對什麼都不在意,實際上是一種極端的傲慢。
傲慢到……漠視金錢權利,漠視七情六欲,也漠視人命。”
“其實樓觀雪比我更像一個局外人,脫離世俗之外,可又帶著沉郁刻骨的仇恨。”
“我不知道他恨什麼。但你說得對,哪怕我知道了他之前走的每一步,甚至知道他去做的下一步,我依舊不懂他。”
“可是,薛師姐。”夏青頓了下,問道:“我為什麼一定要懂他呢?”
夏青也是很久沒說那麼多話了,還是在一個相對而情感復雜的陌生人面前。
他想了想,本來打算講“我和他關系也沒到掏心掏肺的地步吧”,可是話到嘴邊,想起現在他和樓觀雪偽裝出來“夫妻”身份,又噎住默默改口,心虛說:“那個,人和人之間還是要保持一點距離為好。”
薛扶光聽完,沉默很久,灰白的長發靜落在暗室浮光中。她對外人古怪孤僻,對夏青卻難得的很溫柔很有耐心。
很久,薛扶光喉嚨發出一聲笑來,模糊像是一聲嘆息,她輕聲說:“對,你能看到,你肯定是能看到的。是我糊涂了,一百年我差點忘了你修的是什麼道。”
“眾生悲喜啊……”她失神片刻,喃喃:“你怎麼會看不到呢。”
夏青不是很習慣跟人說自己心里的想法,稍微有了點煩躁,但又不是很想在薛扶光面前表現出來,于是選擇低頭,睫毛垂下,面無表情玩著自己腕上的紅繩。
他很少在心里藏事,之前夢到什麼想到什麼都會直接跟人講,只是因為不太在意那些,不代表他喜歡跟人分享自己心里真實的想法。
薛扶光聲音淡若輕煙,緩緩傳入夏青耳中,說:“那麼你看見了他的恨,看見了他的傲慢,看見他并非善類。
你看清了你自己嗎?”
啪。
一不小心手指滑過頭,指甲硬生生在手背上劃出一道不深不淺的白痕來。
夏青說不出什麼感覺,愣了愣,才抬頭:“我這不是就在嘗試看清嗎。”
從斷橋之下接過那片葉子開始,他就已經自暴自棄妥協了。后面還被樓觀雪推波助瀾,讓系統這個最后的底牌也搖搖欲墜,只能開始郁悶接受這一切。
薛扶光說:“我說的不是你的身份,而是你對他的感情。”
夏青人都傻了:“啊?!”
這話題是怎麼聊到這上面來的??
薛扶光:“知道他非善類,就不怕他利用你嗎?”
夏青猶豫片刻,吐槽說:“薛師姐可能你有所不知,我們第一次見面,他就利用了我。”
這下子愣住的是薛扶光了,她一字一字很輕卻似乎是極為艱難說出口:“他第一次就利用了你,你還呆在他身邊。”
夏青:“………………”?靠,這怎麼越說越別扭了呢!他拿的真的不是虐戀情深劇本。
夏青思維快速轉動,及時開口:“也不是利用吧,我就是魂體離不開他又見不慣他殺人,于是和他達成了一個約定。”
薛扶光:“現在呢,你已經有實體了,還離不開?”
夏青啞然,編不出理由了,只能支支吾吾:“啊,這不是都成親了嗎,一日夫妻百日恩。”
薛扶光道:“我今日專門打探了一下。沒想到樓家到現在只剩一條血脈了,也算罪有應得。他應該就是那位失蹤的楚國新帝了吧,我可沒聽聞楚國有位皇后。”
夏青:“……”
哦,原來早就露餡了啊。
夏青干脆破罐子摔碎,誠實道:“有了實體不想離開,主要也是沒地方去在他身邊習慣了。
而且說實話,樓觀雪雖然時不時發點瘋,但對朋友還是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