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觀雪看他一眼,才慢吞吞道:“風月樓。”
夏青:“???”
風月樓能被下毒?被下了藥還差不多吧。
說起來,他現在都還沒搞明白,那一晚樓觀雪之前在風月樓里干了什麼。
樓觀雪說:“別說話,我先睡一覺。”
“……哦。”
夏青吞下滿肚子疑問,乖乖地拿著骨笛守在旁邊,但是樓觀雪這一覺注定睡不安穩。
燕蘭渝這回是鐵了心要找出人,活要見尸死要見鬼,三更半夜的時候,一堆士兵踹門而出,刀劍出鞘,嚴聲質問:“客棧所有人都下來!”
動靜把掌柜的嚇個夠嗆,蒼白著臉剛開口:“軍爺……”
夏青從窗戶邊探頭,往下看了一眼,皺著眉。
這咋辦??
他想去叫醒樓觀雪,但是走到床邊又停住了。
上一回樓觀雪被障所困,黑霧枷鎖重重,這一次卻是一片柔和的神光,不過神情也沒輕松到哪里去就是了。
人都下去了,士兵還要上來搜查,一間房一間房的查找。
在即將暴力撞開門時,夏青先出去了,他也不確定士兵認不認得自己。
不過燕蘭渝都沒見過自己,應該沒什麼影響吧。
“軍爺,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他做出一副懵逼樣,惶恐不安地看著外面黑壓壓一群人。
士兵冷眼看他,呵斥:“把里面所有人都給我帶出來。”
夏青:“?”
幸好他聰明,反應快得很,一下子瞪大眼,慌忙搖頭:“使不得使不得!使不得啊軍爺。”
士兵:“朝廷有令你敢抗旨不遵?!”
夏青急得滿頭大汗:“這這這,這不是草民想抗旨,是賤內得了肺癆,不能見人啊軍爺,我怕她傳染給您!”
“肺癆?!”
在這個時代肺癆等同于絕癥,士兵也是聞言臉色一變。
夏青擦汗:“對,草民就是打算帶夫人前往陵光看病的。”
士兵的神色變幻莫測,而后一下子把掌柜的揪過來:“你進去,看看里面是不是他夫人。”
掌柜的臉色蒼白搖搖欲墜,苦不堪言,他可不想進去接觸一個病秧子。“軍爺,我……”可他的目光落到夏青臉上猛地一愣,白日里這兩人的樣貌氣質過于出眾,他想忘也難,一下子瞪大眼出聲:“不!軍爺!里面那根本不是他的妻——”
要遭。
這掌柜的大半夜不睡怎麼也跟上來了。
夏青握了下手里的木劍,只是還沒等他動手。
客棧的招子搖搖晃晃,一股暗香從回廊盡頭傳來。那香并不馥郁,甚至帶了點清苦味道,卻仿佛致幻的毒藥般,將寂寂長夜渡上迷離。幾個士兵包括一整個客棧的人,還沒來得及反應,已經不受控制,行尸走肉般愣在原地。
這不是迷藥,這更像一種控制人神智的術法。
夏青人都傻了。
隨后他看到有人從回廊盡頭走來,蓮青色的衣裙掠地無聲,頭發是灰白的,身形和手臂都瘦的像是枯枝,手拿燭燈,拖曳在地上的影子瘦長而恐怖。夏青都以為自己見鬼了。
而看清來人的臉后,默默改了想法,這不是鬼……
第40章 人間(二)
銅盞燭燈幻幻滅滅, 映出她瘦得兩頰凹陷的臉。女人長發銀灰,帶著一種瀕死之人的灰敗暗淡。
蓮青色衣裙掠地無聲,她就站在客棧的回廊, 眼眸隔著火光靜靜看向夏青。
腰間紅線墜下的藥木葉子, 輕輕作響。女人瘦得跟竹竿似的,總給人冰冷古怪的感覺, 可是樣貌氣質卻又很出眾,端雅尊貴如云岸神女。
夏青不由有些發呆。
察覺到夏青呆愣的視線, 她任由他看了半天, 才吹口氣把燭燈吹滅, 往前走:“別發呆了,先帶上你夫人跟我走。”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沒開口說話的原因, 她聲音干澀而枯啞。
夏青觸電般回神,跟著她進去, 視線卻直接往下, 落到了她腰間紅線牽纏的草葉藥塊上。
“我叫薛扶光。”這個像是從古墓里爬出來的女人又開口。
夏青在她面前有點懵,不知道該怎麼說話,隨后悶聲道:“哦。我叫夏青。”
薛扶光笑起來, 嗯了聲,走進去, 語氣溫柔, 隨意問:“什麼時候娶的妻?”
夏青:“……”
夏青心里微妙地升起一絲尷尬來:“不,我沒娶妻, 這是我隨便編來騙他們的。”
薛扶光:“不是妻子?那里面是你什麼人。”
夏青想了下:“算朋友吧。”
薛扶光笑起來,平靜敘述說:“能讓你做到這個地步, 應該也是不一樣的朋友。”
夏青:“……也沒多麼不一樣。”
幾乎是進屋的瞬間, 薛扶光腰間的藥木就當當啷啷晃起來。“噓。”她手指只剩皮包骨, 摁住腰間的那一串植物,轉身問道:“他怎麼了?”
夏青幾乎想也不想說:“他中了毒。”
“毒?”薛扶光月色下眉目冷淡,黑眸中帶了分譏誚之意:“我見遍了世間的毒,可沒聽過這麼一種。”
“他騙了你。”說完這句話,她手指移開。藥塊牽扯紅線發出不斷嗡嗡響的震動,青色的蓮光自她腳下溢出,卷著冷淡苦澀的藥草香,卻同樣帶著浩瀚深邃的殺意。
這就動了殺機?!
別啊!
夏青忙開口:“不是的,薛……”他思來想去還是不知道怎麼喊她,直喚名字總覺得怪怪的,最后抓耳撓撒,艱難說:“那個,他就算騙我,應該也沒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