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樓觀雪頷首,從容接受他的回答,又問:“你在這種地方,找到喜歡的了嗎?”
夏青終于想起了這一晚的開端,都是那狗屁的選妃之事,他硬著頭皮:“哦,還沒來得及呢。”
樓觀雪緩緩揚起一個笑來:“那現在好好看看吧。”
于是兵荒馬亂的一晚后,夏青回到了最初的初衷……
找刺激……
個屁。
眼看著好幾個舞女差點把腰扭斷,把腳崴掉后。
夏青捂臉:“算了,聽曲,聽曲吧。”
樓觀雪揮手,一群人退下。
不一會兒,抱著琵琶的歌女娉娉婷婷站到了紅賬之后。
她是突然被叫過來的,也并不知道里面人的身份,婉聲問道。
“客官要聽奴唱什麼?”
“你隨意。”夏青有氣無力。
歌女再次行禮,轉軸撥弦幾聲,停了片刻后,便輕聲唱了起來。
她聲音圓潤婉轉,又酥又輕,掠過耳畔如羽毛掃在心頭。
這一處臨窗,外面就是肆意的大雨,微涼的雨絲吹進來,打在夏青的臉側。
他被憋壞了,探出頭去想要透透氣。
他對音律并不通,于是歌女咿咿呀呀的唱腔只有催眠作用。
夏青看著庭院中原本擺放著璇珈尸體的那一處,見殘留的鮮血被雨水一點點沖刷,碎為白沫,濺于空中。
茫茫然如同浮花浪蕊。
夏青一時間有些出神,出神久了就有些困,眼皮打架。
歌女唱了曲明快的《金縷衣》,見其中一位客官似乎有些倦意。
馬上心領神會輕攏慢捻,將曲調緩下來,換了首哀沉婉轉的《虞美人》。
夏青最后是在“悲歡離合總無情”的唱詞中睡過去的。
第二日,街頭巷尾都在說著昨日風月樓的事。
雖然唏噓璇珈的死去,但百姓們更對陛下身邊那個突然出現的少年感興趣。畢竟這可是那麼多年來唯一近陛下身的人,而能讓從來不近女色的“陵光珠玉”傾心寵愛,也不知道會是怎樣的風華絕代。
不過朝堂之上,全然沒了這種八卦輕松。
那一箭直穿眼珠。
燕穆瞎了,人生死未卜。
風月樓那麼多人,是誰射出的箭總有人知道,加上那位我行我素,本來也沒想隱瞞。
新帝和太后之間本就暗潮洶涌的關系,現在更是只差最后一層薄紙。
第26章 浮屠塔(一)
凈心殿內檀香裊裊, 十五連盞的銅燈焰火昏黃。
燕蘭渝高坐鳳榻上,臉上徹底褪了溫婉的假象,面沉如水, 冰冷肅殺。
砰——!
坐于臺下的攝政王雙目赤紅,將桌案上杯盞全部推翻于地,瓷器碎開噼里啪啦, 伴隨他撕心裂肺的怒吼:“我要殺了樓觀雪!我要殺了他!”
燕蘭渝明顯也氣得不輕,指甲緊抓著扶手深深陷進去,像是要把某人戳骨揚灰。可她還是保持理智,深呼口氣。
“不能動他。在浮屠塔的事沒有徹底解決前,不能動他。要麼等著大祭司回來除妖,要麼讓樓觀雪留下樓家血液再死!”
攝政王怒不可遏:“你到底在怕什麼?!浮屠塔都已經一百年沒什麼動靜了, 你還在忌憚什麼。”
燕蘭渝氣笑了:“我忌憚的東西可遠比你想象的多。”
攝政王面目猙獰:“穆哥兒現在昏迷不醒,連御醫都說兇多吉少!樓觀雪光明正大射出的箭!這個賤種就這麼向我們示威!踩在你我頭上撒野, 你還能忍?”
燕蘭渝額頭突突跳,手里的杯子也直接甩了出去, 拔高聲音扭曲道:“我當然不能忍!你以為我想忍?!我早就想殺他了!我恨不得把他凌遲而死!如果不是他娘, 我又怎麼會落到這個地步。”
她大口呼氣,溫柔婉靜的表象撕裂,露出了年少時深刻入股的陰狠跋扈來。
“我現在日日惡魘纏身,日日夜半驚醒。那麼多年逼著自己青燈古佛念經茹素,依舊不得安生。如果不是瑤珂那個賤人, 我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攝政王什麼話都聽不進去了, 眼紅得能滴血:“穆哥兒是我的兒子, 你能忍, 我不能忍。”
燕蘭渝眼若毒蛇:“我說了!別動樓觀雪!現在不能動!”
攝政王失去理智:“他不過一個傀儡!有什麼不能動的!”
燕蘭渝驟然抬頭:“你敢動他, 明年驚蟄就是你我的死期!”
一句話響在靜心殿內, 讓攝政王臉色煞白,但他還是死死盯著她。
燕蘭渝笑起來,眼底卻是深寒的惡毒,黑發青裙恍若皈依的信女,恨恨不休。
“你真當浮屠塔里關的是妖?你真當先祖入神宮能輕松獲得神眷?”
“神無愛無恨,又怎會垂憐人類。畢竟哪怕是世代侍奉神的鮫族,都未見他垂青一絲一毫。”
“百年之前,大祭司同鮫族三圣女中的一位布下殺陣,讓‘神’魂骨分離,才堪堪壓制住他;而后先祖趁‘神’靈魂未穩,用邪術將‘神’三魂生吞——結果回來就暴斃。”
燕蘭渝的臉色蒼白,在說及這件事時,眼里也露出了發自骨髓的戰栗恐懼,但她還是說了下去。
“這浮屠塔關押的,從來都不是妖,是神的三魂。
”
“你我,燕家、衛家、吳家,還有樓家,當年入神宮的都是被神詛咒的人,其中以樓家詛咒最深。”
“你當三月五樓觀雪入摘星樓是為了什麼?這是當年樓家與三家定下的約定,每年驚蟄,由樓家后人去承擔一年一次浮屠塔內的神之怒——因為只有樓家血液,能激起神全部的恨,供其徹底發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