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邊吃邊聊起來。
夏青:“你見過哭瞎的純鮫?”
衛流光搖頭:“開什麼玩笑,純鮫哪有自己把自己哭瞎的。他們一族天生心氣高傲,死也未必會掉一滴淚。”
夏青點頭仿佛受教:“哦。”
衛流光手里拿著個折扇,敲在油兮兮的桌上也不在意,雖然一幅風流紈绔做派,卻沒半點架子。他道:“小爺我活那麼大縱橫陵光那麼多年,見過不少純鮫。唯一見過的瞎眼的純鮫也就只有璇珈姐姐了。不過她不是哭瞎的,她是自己挖了自己的眼珠。”
夏青筷子一頓,慢吞吞重復:“自己挖了自己的眼珠?”
“對啊。”衛六公子憐香惜玉,提起這事就心疼得不行,唏噓說:“你是不知道陵光城一些權貴有多變態,他們把純鮫落淚成珠當做一場千金難求的好戲,時不時就要用各種手段逼純鮫上臺表演。璇珈姐姐不想受這種折磨屈辱,干脆把自己眼珠子挖了。”
夏青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當初他看《東洲雜談》的時候,就覺得鮫族處境殘酷,放到現實中,果然更為黑暗。
衛流光說起自己這些那可真是興致上來擋不住,滔滔不絕:“我這輩子閱遍無數美人,發現純鮫一族真的具有那種一眼就讓你神魂顛倒的魅力,跟被蠱惑一樣,心甘情愿為她做任何事。”
“我小時候在梁國見過一次寒月夫人,也是純鮫。真不愧是梁國國王用十座城換來的絕色佳人,果然傾國傾城!我六歲就想為她上刀山下火海了!”
什麼玩意兒。
夏青現在想把他丟刀山火海。
大言不慚后,衛流光繼續道:“說起來寒月夫人還曾經救過我一命呢,不過這輩子可能我也沒機會還了。
”
他打開折扇,扇面繪著山明水清,唏噓說:“聽聞璇珈姐姐之前和寒月夫人一樣眼睛也是藍色的,真想看看她以前的樣子。”然而癡情種的表情還沒做完,一想到現在的境遇衛流光就瞬間焉了下來,他憤憤合上折扇:“結果我連她現在的樣子都見不到!都怪燕穆那個畜生!”
夏青在衛流光陷入回憶各種神思飛揚巴拉巴拉的時候,就已經把面吃完了。
某種意義上,這算是他在這個世界吃的第一餐,貨真價實的人間煙火。
他填飽肚子舒坦了,沒理衛六,問那個少年:“你想進去找你爺爺嗎?”
少年鮫人布滿繭和傷疤的手攥著衣袖,頓了頓,輕聲說:“我想。”
“但他不能進去。”
衛流光在桌對面立刻開口。
夏青:“嗯?”
衛流光:“鮫人在陵光是可以任意搶奪的,他一進去,被老鴇看上,就出不來了。”
夏青:“……”
衛流光又盯著夏青的臉看了半天,笑笑說:“哦,我有點怕你進去也出不來。”
夏青:“……”
夏青咬牙切齒:“我真是謝謝你哦。”
衛流光:“你叫什麼名字啊。”
“夏青。”
衛流光拿著折扇,敲打著桌子,念了好幾遍這個名字,最后憋出一句:“好名字,我以后叫你青青怎麼樣。”
夏青抽出袖子里的柴枝,指著墻角:“你今晚就蹲那怎麼樣?”
衛流光乖乖閉嘴。
之后舔著臉開口:“夏青,我們合作進去吧。”
夏青搖頭:“不,我不進去。”被樓觀雪撞到那真是啞巴吃黃連。
衛流光正襟危坐,驕縱的臉上這一刻滿是嚴肅:“不行,你得進去。現在不光是幫這小孩找爺爺的事了,更是去救我的姐姐!你要幫我。
”頓了頓,他干脆撒潑:“你幫幫我吧!”
夏青一從他嘴里聽到“姐姐”兩個字就頭皮發麻。
“你姐姐又怎麼了?”
衛流光嘴一撇:“燕穆因為一個鮫人鬧出這種丑事,燕蘭渝那個瘋婆娘是不會放過我姐姐的,她對鮫人的厭惡整個陵光城人盡皆知。”
“前不久陛下才說對璇珈感興趣,加上天下修士齊齊趕來陵光,燕蘭渝無心分神才沒處理。結果陛下說那話過了好久也沒動靜,現在修士又都已經安頓好,我懷疑燕蘭渝要對姐姐下手了。”
夏青默了片刻。
心道:陛下也不是沒動靜,這不是今晚就來了嗎。
——不過樓觀雪來這里,真的是為了璇珈?以夏青對樓觀雪的了解,幾乎不可能。
衛流光褪去跋扈蠻橫后,眼巴巴求人還挺像一回事的。
不過這時少年鮫人在旁邊澀聲開口:“恩人,沒事的,您不用幫我進去找,我自己繼續等就好了。”
衛流光打斷他:“你等個屁!那麼久沒出來我看就是老鴇不想放人,又嫌你爺爺多事,直接在里面把人殺了拋尸!你等到明天也等不到!”
少年鮫人唰得臉白了。
夏青看著他嚇唬人,就很無語:“我可算是知道為什麼風月樓要把你和狗放到一起了。”
衛流光振振有詞:“我說的也無可能啊。我跟老鴇挺熟的,還算了解這惡毒女人的作風!”
夏青不想聽這些,拿起柴枝:“走吧。”
衛流光眼睛放光:“你答應了?好的,謝謝大哥。”
衛流光說的要夏青配合他進樓,說白了就是偽裝成去畫舫游玩而歸的一對男女。
衛流光這個天才腦子,讓夏青裝成嫖客,自己則披著頭發,裝作醉酒,嬌滴滴柔弱無骨往夏青身上靠擋住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