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坐好,理了理亂七八糟的發冠衣服。在月色下朝他露出一個得意燦爛的笑來。
“……”
夏青認得這人。
和樓觀雪第一次出宮時,街道上就撞上了他的車馬。
衛家六郎,衛流光。
這個名字最近真是以各種方式出現在他的耳邊。
衛流光顯然對自己這張臉很有自信,覺得陵光城就沒不認識他的,所以坦然接受夏青的震驚。
他手指指向河對岸最高最熱鬧的那棟樓,說:“我在這呆半天也打聽清楚了,他爺爺是去風月樓給他姐姐贖身的,當年他阿姐被牙婆拐走賣了進去,老人家辛苦了好多年才終于攢夠了錢,決定今日去把阿姐帶出來。哦他爺爺讓他留在這,是怕這個鮫人長得好,被人看中留下。”
少年也被這突然冒出的人給震驚到了,哭聲都打了個嗝。
夏青只是盯著衛流光的臉。
一派風流的紈绔子弟朝他露出一個笑容來,衛流光說:“你想去幫他找爺爺?那感情好啊,我也想去里面見我的好姐姐,我們打個商量如何?”
第23章 璇珈(六)
夏青愣住, 疑惑:“你想進風月樓誰還能攔著你不成。”
衛流光說起這事就氣,手指拔著墻頭的草,臉色鐵青:“半個月前是沒人攔, 現在不行了!都怪那瘋狗一樣的燕穆, 害的我現在被衛家禁足!甚至料到我會偷跑出來,我爹直接給風月樓的老鴇下了死令, 說不準放我進去, 還叫老鴇在門口豎一塊牌子叫‘衛六與狗不得入內’了!氣死我了!這個老匹夫!”
“……”
回想起那一日衛流光對燕穆說“要打架去找我爹”的話。
夏青一時間對這父子關系不知道作何吐槽。
少年鮫人終于哭夠了, 抽抽搭搭停下來。
夏青沒再理衛流光,問他:“你在這里等你爺爺等了多久了?”
少年眼眶通紅,哽咽說:“我不知道, 爺爺說很快就出來的, 但是現在也沒出現。”
夏青想了想,又問:“你阿姐叫什麼名字。”
“春和。”
“春和?”不甘心被忽視的衛小公子再次強行插入話題, 眼睛放光, 樂了:“這不是趕巧著嗎。璇珈姐姐身邊的小侍女就叫…春和,原來是你姐姐啊。”
他一低頭,發冠差點又掉下來。
衛流光嫌麻煩干脆直接摘了, 披頭散發, 吊兒郎當擠出一個笑來說:“好兄弟,別哭了,現在你姐姐就是我姐姐, 你爺爺就是我爺爺。莫慌莫急, 我這就改名換姓幫你進去找。”
夏青幽幽吐出一口氣:“你先從墻上下來。”
“哦行。”衛流光左顧右盼, 眼尖地看到夏青背后, 馬上興高采烈一指:“小美人你幫我把那個梯子撿過來唄!”
小美人。
夏青眉梢一挑, 面無表情, 冷著臉看他。
衛流光尋思了一下,改口:“那大美人?”
夏青牽著那個少年的手,轉身就走:“我看你就在上面待一個晚上吧。”
衛流光:“……”
衛流光:“喂!恩公!菩薩!大哥!”
夏青最后還是把衛流光從那堵墻上救了下來。
這位紈绔之名滿陵光的衛六公子,拍著衣服上的草,像個話癆一樣:“本來我是躲熟人的,沒想剛到這邊就遇上了惡霸強搶民女的戲碼。正打算從那邊翻過來英雄救美,結果就被你截胡了。”
夏青疑惑說:“你剛過來,怎麼知道他的事。”
衛流光頗為自豪:“因為我看著他爺爺進去的啊!我在風月樓前晃蕩了兩個時辰呢!”
夏青:“兩個時辰也沒找到機會進去?”
衛流光被戳到了痛處,差點掩面而泣。
“咕。”不一會兒,餓肚子的聲音響起。
夏青自認沒餓到那種程度,偏頭,發現是那個少年鮫人。
少年尷尬得臉都紅了,白至透明的耳廓赤紅,局促低頭。
夏青頓了頓,他本來就是過來覓食的,道:“你餓了是嗎?剛好我也是,我們先找個地方吃點吧,也不急于這一時。”
河右岸到晚上還是有很多小酒館攤鋪的。
對面歌樂靡靡,這邊卻是燈火寂寂。
矮房臨水而立,滾燙的熱氣從鍋里冒出,夏青坐下點了三碗面,一碗推給那個少年,一碗推給衛流光。
他不像樓觀雪那麼敗家,事先從馬車里拿了些碎銀,剛好夠用。
衛流光盯著面前的碗,用筷子挑著蔥花,撥著湯上淡淡的油,挺新奇說:“我還沒在這種破爛地方吃過飯呢,感覺還不錯!”
破爛地方?
夏青心里吐槽:“那你在這種破爛地方要過飯嗎?”
衛流光不明所以,眨巴了下眼睛。
夏青往旁邊一指:“我找老板要個破碗,你要不去墻角蹲著也感覺一下?”
衛流光:“……”
他幽怨地看了夏青一眼,不說話了,開始拿著筷子吃面。
旁邊少年鮫人一頓飯吃的熱淚盈眶。
夏青沒忍住,看一眼又看一眼,見他眼淚不要錢似的大滴大滴往碗里掉,問道:“你這樣哭,眼睛不會哭壞嗎?”
少年急忙用袖子擦眼淚鼻涕,朝他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來:“我,我不哭了。”
夏青搖頭:“我不是那個意思。”
衛流光繼續插話:“我知道你什麼意思,你放心吧,只有純鮫哭多了眼睛才會瞎。
”
夏青雖然跟衛流光…氣場不和,可他本質上依舊是個好相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