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裴又問夏知揚,“你昨晚卡在哪些地方了,下課了一起討論?”
講臺上教授的全息投影已經凝實,課要開始了,夏知揚連忙應下:“好好好,下了課你們等等我!”
放學后,夏知揚沒有馬上回家,而是循著地址到了天穹之鉆廣場附近的一家餐廳。
“1173號桌……”他按照指示找到位置后,站在幾米外,沒有直接過去。
兩人相對的餐位上已經坐了一個年輕男人,頭發上了發蠟塑形,穿一身得體的西服,系著領帶,正襟危坐,像是在期待什麼,又很緊張,連續喝了好幾次水,手邊還放著一束鮮花。
夏知揚猶豫許久,才走了過去:“您好。”
年輕男人聽見聲音抬頭,抱歉地笑道:“不好意思,我對面的位置有人了。”說完又下意識地看了看時間。
夏知揚手指收緊,問道:“請問您是在等艾米麗嗎?”
年輕男人笑容微頓,又禮貌回答:“是的,我跟她約好了六點半,星歷17年,11月27號,下午六點半,她說她會準時赴約。”
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他又強調了一遍:“她說了她會準時赴約的。”
對上對方的眼神,夏知揚喉口微澀:“她……沒辦法來了,讓我代為赴約。”
年輕男人的笑容逐漸褪去,變得蒼白,無意識地盯著花束,良久,嘴唇顫了顫:“她明明說了會準時赴約的……”
夏知揚已經不是第一次面對這樣的情況,可他依然不知道說什麼、做什麼才好。
“其實、其實我猜到了的。”年輕男人語無倫次,“一直聯繋不上……勒封閉,聯系不上很正常……還是聯繋不上,我發了很多信息,沒有人回覆,明明勒托已經好了……”
夏知揚別過臉,視線不知道應該落在哪里。
他突然在想,此時此刻,有多少人正在因為再也無法完成的約定、再回不來的人而慟哭?
幾分鐘后,夏知揚坐到了空著的椅子上,他沒有動面前的餐具,只安靜聽對面的人說話。
“我跟艾米麗是在一個沙龍認識的,我們一起在虛擬咖啡店喝過咖啡,聊了很久很久……很開心。我們有相同的興趣,讀了很多一樣的書,她說的話我都懂,我隨口說出的一話她都知道出處,很神奇不是嗎?”
他眼神里依然有著微光:“還有,我們還一起寫過一段旋律,毫不刻意地就合在了一起的旋律!但是她在勒托,我在開普勒大區的一個空間站里工作,所以我們約好見一面。后來勒托失陷,通訊被切斷前,她發來信息,將時間改約在了今天。”
然而。
夏知揚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來。
“我和艾米麗見過兩次,她是勒托地下科學院的一員。”
年輕男人身體微微前傾,一個字也不愿遺漏。
聽見“地下科學院”這個詞,他笑道:“對,艾米麗在電子機械方面非常有天賦,她只用很簡單的東西,就能做出會自己揮動翅膀的金屬小鳥!”
“對,她做出了很多東西,幫助且保護了很多。”夏知揚不忍地避開年輕男人的目光,盯著空酒杯上映著的餐廳燈光,“我出門去買東西,在路上看見她倒在角落。認出她后,我以為她是身體不舒服,走近才發現,她腹部有……槍傷。”
那段時間里,他經常會避開大街上巡邏的反叛軍,走一些小道,獲得短暫的放松和喘/息。
年輕男人聲音很輕:“她肯定很疼,腹部的槍傷--”
話里已經有了哽咽。
“那時勒托很……嚴格,艾米麗可能是暴露了,被反叛軍盯上。為了手腕上偽裝成手鏈的光儲器不被發現,她在受傷后應該還跑了很遠,最后力竭,躲了起來。”
年輕男人問:“光儲器里有很重要的東西是嗎?”
“嗯,里面存有很多重要的固紙。艾米麗在地下科學院有一個老師,他們有一次一起出去,遇上了爆炸,那位老師去世了,將自己所有未完成的圖紙都交給了艾米麗保管。從那以后,艾米麗就將光儲器改裝成了一條手鏈,隨身戴在身上。”
“我見到她時,她已經快沒意識了,將光儲器塞到我手里后,只來得及告訴我你們約定的時間和地點,并讓我一定跟你說一聲‘抱歉’,還有,她愛你。”
從餐廳離開,夏知揚習慣性地將連帽衫的帽子拉起來戴上,走了幾步又重新放了下去。
他想起自己離開時,坐在位置上哽咽流淚的年輕男人和他手邊放著的那束花,胸口很悶,像堵著一團濕了水的棉花。
漫無目的地走到天穹之鉆廣場的噴泉邊,很多人在笑、在合影。
個人終端響起連續的提示音。
一條是給他推送的旅游廣告,另一條是傅教授發來的信息,夸獎他進步非常大,學期末的考試里肯定能拿到A等。
回覆完信息后,夏知揚又循著記憶看向另一邊一紀念館已經在建。
據說每一個犧牲的人,都會被記錄下來。
夏知揚想起溫詩卿說的話。
“對我來說,這個結局并不可怕,你應該能懂我的想法。”
他想,我都懂。
但還是會很難過。
幸好,終于破曉了。
第124章 番外四
勒托的星港又恢復到了從前的繁忙,不同重量級的民用星艦依照各自的軌道進進出出,秩序井然,時不時會有帶盾劍徽記的軍用星艦經過,停往附近的軍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