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梅捷琳笑容馬上就散了——她向來很悚聶懷霆,覺得聶懷霆特別像她在第一軍校三天見兩面的訓導處教官。
注視著虛擬屏幕中的行星,陸封寒問破軍:“估算這顆行星的具體坐標,跟白塔資料庫里的記錄作對比。”
破軍立刻回答:“有微小的誤差,基本重合。”
時間已經過去了兩百年,現在的探測定位技術也比地球時代高上很多,有微小的誤差情理之中。
通過通訊頻道,陸封寒沉聲命令:“夏加爾少校,卡爾文少校,請立即返航,盡量在保持安全的情況下靠近渦流邊緣,隱藏作為信號源的殲擊艦,確定隱形模式已經開到最高,避免被反叛軍察覺。”
通訊頻道一直響著“滋滋”的雜音,陸封寒下達命令后,隔了近七秒的時間差,通訊頻道里傳來回應:“是!”
等殲擊艦開始貼著渦流邊緣返程,暫時沒有被反叛軍發現,陸封寒才吩咐破軍連接聶懷霆。
視頻通訊連接的前一刻,會議桌邊坐著的幾個人紛紛撐直了背,軍容整肅,繃著表情,勉強符合大眾心里對前線軍官的想象。
按照勒托時間已經是晚上九點過,看畫面背景,聶懷霆還在書房辦公,肩背挺直,軍服一絲褶皺也沒有,手里捏著一支老式的金屬筆,抬起頭來問陸封寒:“什麼事?”
沒有任何廢話,陸封寒幾句話說清楚了情況:“上次跟您提過發現的天然蟲洞和巨大渦流,探索隊剛剛傳回消息,渦流對面的那顆宜居行星,就是反叛軍的神廷所在。”
即使向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聶懷霆在聽見這個消息后,也沒能掩住神情的訝然,他放下金屬筆,重復陸封寒的話:“神廷所在?”
“除非反叛軍能夠預估我們的所有行動,再費盡心思放一個陷阱在那里,否則,應該就是神廷沒錯了。”陸封寒將前方殲擊艦傳回的影像發給聶懷霆,“如果只是個釣魚的陷阱,就憑這連串的太空堡壘,造價也太高昂。”
聶懷霆看得仔細。
就像陸封寒說的,之所以看見這顆行星的人都認為就是神廷,主要因為肉眼可見的貴——不說行星周圍環繞的十數個太空堡壘,就是連接堡壘的大量空間棧橋,也能耗空聯盟財政一個月的收入。
看完后,聶懷霆詢問:“探查的人撤回來了?”
陸封寒點頭:“已經在往回撤了,有渦流干擾,被探測器發現的幾率很小,基本能確定安全。”
“嗯,能機緣巧合地發現神廷所在,是意外收獲,也是前人遺澤。”
在座的人都明白聶懷霆的意思。
不知道反叛軍是怎麼進入的那片星域,但這一次,如果不是盧珂在兩百年前留下了資料和行星的坐標,他們在脫離天然蟲洞后,不會這麼快就發現渦流的存在并從中找到線索,更不會在排除可能后,目標明確地前往宜居行星。
聶懷霆忖度后,沒有直接下命令,而是問:“你們有什麼想法?”
見陸封寒默許,杜尚率先開口:“當然是打過去!既然都確定了反叛軍老巢的位置,當然是把艦群開進神廷!”
就差把戰意寫在臉上。
維因也興奮道:“趁他勢弱要他狗命!絕對不能給反叛軍恢復過來的機會,否則打仗又要打到何年何月去了?開著導彈轟過去!”
龍夕云接話:“我的意見同上。
”
梅捷琳難得惜字如金:“我也一樣。”
陸封寒沒說話。
他清楚聶懷霆是回想起成立日前,軍方內部主和派的論調——如果沒有反叛軍作為威脅,聯盟內部不會這麼團結。徹底消滅反叛軍的同時,軍方也會從高臺上瞬間跌落。
沒有了外部威脅和戰爭,作為聯盟盾劍的軍隊也沒有了存在的意義,相應的,軍方的一切特權都會隨之瓦解,消減軍費、裁軍不可避免。
顯然,這些都是政客的顧慮和謀劃。
身處前線,沒有誰不想放松地閉上眼睛睡場安穩覺,不用擔心今天過完了,明天就有可能被炸成宇宙里的一撮灰。
這麼多人隨星艦漂浮在前線,不過是因為有些事雖然會死,但不能不去做罷了。
聶懷霆最后看向陸封寒。
陸封寒直言:“我雖然是遠征軍總指揮,但我無權替他們做決定。我聽他們的,他們想打,我就盡我所能,領他們贏這場仗。”
隔著屏幕,聶懷霆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等通訊掛斷,維因抓了抓后腦勺,著急:“統帥的意思……到底打還是不打?”
梅捷琳跟解除了封印一樣,終于能暢快說話了:“當然是要打,不然問我們的意見干什麼?你數數,站在這里的,有一個是一個,哪個不是主戰派?聶將軍問我們,他難道覺得我們會回答‘不打’?說不定是連夜召集人開會去了。”
維因:“有道理!”
回休息室的路上,通道內的光已經依照晝夜節律調暗,兩人的影子落在地面,融在了一處。
祈言突然問:“將軍有沒有想過戰爭結束了,要做什麼?”
“以前沒想過。”陸封寒握著祈言的手,每走幾步,兩個人的肩膀就會相互蹭過,但誰也沒有往旁邊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