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了身,一邊穿衣服一邊問破軍:“維因他們現在在什麼地方?”
破軍兩秒后回答:“維因艦長等四人還在廚房。將軍,我認為您開會的計劃無法實施,因為繼低酒精含量的飲料后,梅捷琳小姐趁您不在,悄悄拿出了私藏已久的龍舌蘭,還加了冰塊在里面,據說風味極佳。
現在,維因艦長已經倒在桌子上,十一分五十七秒沒有動靜了。杜尚艦長正在高聲唱著聯盟軍歌,音調精準度低于41%。龍夕云艦長低著頭,不確定是否已經睡著。梅捷琳小姐右腳踏在桌子上,正在杜尚艦長的歌聲中高聲背誦《人類星際公約》的全文,流利程度不高。”
陸封寒停下了系扣子的手。
破軍還在實時轉播現場情況:“《人類星際公約》背完了,梅捷琳小姐正握著酒瓶高喊‘我想睡男人’,維因艦長突然醒來,高呼‘再來一瓶’。”
沉默了好一會兒,陸封寒極度克制地做了一個深呼吸:“通知他們的副官,十分鐘內把人架走,不然就把那幾個醉鬼通通從舷窗扔出去!”
破軍:“好的將軍,我會原話轉達。”
一小時后,01號重力訓練室里,檢修機器人已經將內部修整完畢,陸封寒做完兩組力量訓練,把毛巾遞到祈言手里,讓他幫自己擦擦汗。
破軍適時出聲:“指揮,四位艦長已經在門口站了六分鐘,知道您在訓練后,不敢打擾,說在外面等著就可以。”
陸封寒冷笑:“酒醒了?不唱歌了?不再來一瓶了?”
破軍轉述:“梅捷琳小姐回答‘醒了’,杜尚艦長回答‘不唱了不唱了’,維因艦長回答‘一滴都不來了’。
”
“噔”的一聲沉響,陸封寒將手臂上纏著的負重扔到了地上,活動手腕:“開門,放他們進來。”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里,每一個經過01號訓練室門口的人,都會不由駐足——里面傳出的痛叫聲太過凄慘,實在讓人心生同情。
鑒于陸封寒下命令不準進治療艙,也不準用愈合凝膠,接下來的三天里,遠征軍四位艦長都頂著一臉的青紫走動,幾乎成了會移動的旅游景點,誰都想來看一眼。
指揮室前的通道里,梅捷琳摸了摸自己破了道口的嘴角,齜牙咧嘴:“指揮心太黑了,竟然專指著臉打!還不讓用藥,本小姐就是靠這張臉吃飯的,留疤了怎麼辦啊。”
十分憂愁。
維因湊過去安慰她:“沒關系,想開點,你以后肯定能找到一個不愛你殘破的容顏,只愛你剽悍的內心的人!”
梅捷琳越聽這句話越不對勁,猛提起一腳踹上維因的小腿:“滾滾滾,你容顏才殘破!”
等站在指揮室的金屬門前,梅捷琳特意把衣服扣好,軍容齊整地走了進去。
陸封寒正在看星圖,聽見動靜沒抬眼:“坐。”
四個人聲都不敢吭,一個個跟鵪鶉似的在位置坐好,還非常罕見地撐直了背。
小心瞄了一眼陸封寒,梅捷琳嘴角一疼——完了,有心理陰影了,明明大家天天搞的鍛煉項目都一樣,怎麼指揮就這麼能打?
重點是,打完一個還能接著打第二個。
永動機?
安靜了半分鐘,陸封寒開口詢問:“都召回了?”
幾個人左右對視,龍夕云先匯報:“三小時前,伊什塔爾號已經到達艦隊駐地,技術部正在檢修,后勤部登艦清點了彈藥儲備情況,開始補足消耗。
”
有了他的開頭,梅捷琳幾個一一報了自己艦隊的情況,就是嗓音比平時弱氣,聲調都不敢高了。
“知道了。”陸封寒沒給他們好臉色。
無論是情緒到了還是處在沒有戰事的休整期,或者有解酒藥和治療艙兜底,都不是沾烈酒的理由。
戰場情勢誰也不能預料,說不定下一秒,敵艦的炮口就抵到了面前。
他不想看見誰作無謂的犧牲。
以南十字大區前線為起點,無數星里之外。
若從上空俯視,橫垣著的巨大渦流將周圍所有存在都卷入了力場中,像巨獸張開的吞噬大口。星艦猶如幾片落葉,謹慎地漂浮在渦流邊緣。
夏加爾奉命增援探索隊,到了新星域后,又自告奮勇走在最前,去探查渦流的大小,并嘗試繞過渦流去往對面,繼續前往那顆宜居行星。
他照例往駐地發送完數據,捏了捏干澀的眉心,已經不太清楚自己到底在渦流附近漂了多久。
卡爾文的聲音從聯絡器里冒出來,因為離渦流太近,信號流受到強干擾,混合著刺耳的“滋滋”聲:“技術部的人說我們就快繞到正對面了,說實話,周圍空空蕩蕩的,怎麼看都看不出區別,我根本搞不明白自己現在到哪里了。”
太空會激發人的孤獨感,以前夏加爾不太明白,現在越來越懂了——比如現在隨便聽見誰的說話聲,疲倦感都會一掃而空,精神振作。
“這個渦流大概呈一個橢圓形,約四小時前,我們經過了它的遠心點,以殲擊艦的行駛速度計算,確實離目標行星不遠了。
”
說完,兩人又安靜下來。
正當夏加爾絞盡腦汁想提起個話題繼續聊聊時,聯絡器里突然飄出一首小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