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封寒聽見,回了句:“米克諾星方面會負責將你們送回去。”
意識到陸封寒是在跟自己說話,葉裴慢幾拍地應下,隔了一會兒,又低聲問祈言:“你跟指揮回去嗎?”
祈言:“原本準備明天晚上回艦,不過發生了這件事,可能會提前回去。”
站在一旁的技術部成員又抽了口氣——
指揮破天荒地,要休假了不算,竟然還一休休兩天?
把這句話到遠征軍里傳一遍,相信的人絕對不超過兩位數!
臨近半夜,房間里技術部的幾個人都按照陸封寒的安排,前往星港。
陸封寒給這次的行動收完尾,祈言的個人終端也收到了《勒托日報》推送的關于反叛軍與星際海盜試圖綁架米克諾星的突發新聞。
見祈言坐在窗臺上,不知道想著什麼,陸封寒走過去,將人從窗臺橫抱下來,放到了床上。
“在想什麼想這麼專心?”
祈言靠著枕頭:“將軍。”
“嗯?”
陸封寒已經習慣了這個稱呼。
祈言:“這一次,你沒有讓我離開。”
陸封寒呼吸一滯。
他自然明白祈言說的是什麼。
他沒有考慮過,如果行動失敗,米克諾星會迎來怎樣的后果嗎?
他當然想過。
他相信勝利的天平傾向他這一方,因為他有足夠的籌碼。
但他依然清楚,意外總有發生的幾率。
他沒計劃過為了祈言的安全,將他送離米克諾星嗎?
也想過,且即使對外通訊被封鎖,他依然能夠做到——將祈言安安全全地送回指揮艦。
但他沒有這麼做。
陸封寒從來都是那個下達命令的人,作為戰局的指揮者,他只需要計算得失,以最小的代價贏得最大的勝利,而不需要考慮到個體的細微感受。
由此,他總能夠在混亂且極度的危險中,做出代價最小、最正確的決定。
一如成立日當天。
但如今他意識到,他所謂的最正確的決定,卻不一定是祈言想要的。
他無權傲慢而自負地替祈言做出決定。
無論是否關于生死。
更何況,祈言并非弱者。
而是無數人追捧和敬仰的Y,是白塔的首席,是十幾歲便能夠創造出中控系統、創造出破軍的天才。
如今,他已經清楚,祈言要的是什麼。
將祈言冰涼的雙腳放到被子下,陸封寒回答:“以后要是遇見同樣的情況,都不分開了。”
他沒有指明是哪一種情況,但兩人都明白。
祈言靜靜凝視面前的男人。
暖色的燈光消減了他眉宇的銳氣,眸色和軟。
祈言突然起身,跪坐在床上,手臂抱上陸封寒身體,頸側相貼。
他很冷。
有種被對方的體溫燙了一下的錯覺。
記憶中復雜的情緒一直被抑制在層層堅冰下,卻在這一刻,如春潮般冰消雪融,自神經沖刷而過。
他回憶起陸封寒“死亡”后的那段時間。
不僅僅是悲傷、無望和痛苦。
或者說,為什麼會那麼痛苦?
因為——
如果兩個人中只能有一個人活下來,我更希望那個人是你。
若不能實現。
那麼。
你帶我生,也帶我死。
第六十八章
米克諾星綁架事件連續沸騰了幾天。
遠征軍艦隊漂浮在無數光年之外, 卻沒有與世隔絕,比如,《勒托日報》每天推送次數增加到了六七次, 次次都和這件事有關。
米克諾星的民眾慶幸逃過一劫,行政長官也正式致函, 感謝遠征軍的援助, 解除了危機。
而在事件細節和反叛軍的計劃被詳細披露后,無數人在星網上用模擬器模擬, 假如四十二枚恒星級導彈真的在短時間內被引爆,將會造成怎樣慘烈的后果。
犧牲整顆行星所有的生命,僅為用作引導輿論沖突的籌碼,反叛軍殘忍的手段,立刻激起了無數人的同理心。
由此, 自成立日后,民眾的憤怒被徹底點燃,譴責反叛軍與主戰的聲浪一次高過一次。
最明顯的就是, 報名參軍的人數在短短幾天里大幅增高。
文森特把整理好的材料交給陸封寒,不忘發表幾句感想。
“‘整顆行星瞬間爆炸’這樣的形容, 終于讓聯盟所有人都感同身受了。之前軍方一直宣傳我們從都靈退到約克星, 或者炸了多少多少艘星艦,對絕大多數人來說, 哪條戰線、多少星艦, 沒概念就是沒概念。”
文森特攤攤手,“這說明, 只有眼前的、腳下的、跟切身利益相關的,人才會真正地感知到、意識到,才能代入自己, 然后發聲。”
陸封寒抬起眼皮:“你很擅長對外宣傳,調你過去?”
知道上司是在嫌棄自己話多,文森特腳后跟“啪”一聲并攏,義正辭嚴:“報告指揮,相比被調走,我更愿意做您的鷹犬!”
“鷹犬?”陸封寒毫不客氣,“滾。”
文森特:“是!”
指揮室的門被關上,陸封寒捏了捏眉心,忽然聽破軍的聲音響起:“將軍,伊莉莎請求通訊。”
“連接。”
這一次,伊莉莎是以白塔聯絡人的名義來告知陸封寒,恒星級導彈存放點的密鑰驗證系統已經進行了更新。
“更新之后,繞進系統內部,無限次嘗試匹配密鑰的辦法基本被遏止,不過不排除反叛軍又頂著‘神賜’的名義,發明出什麼新東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