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乖了
他幾乎能聽見自己頸側動脈突然急促的搏動聲,心上隨之涌起一股急切,想抱一抱眼前的人,又擔心把人嚇到,強行抑制了突如其來的情緒。
為了避免沖動,陸封寒攏著祈言的手,談了正事:“從今天開始,是不是要開始減藥了?”
祈言:“對,伊莉莎是這麼安排的。不過這個藥研究出來后,只有我服用過,光計算機跑跑了很多數據,可缺乏臨床經驗。”
陸封寒特意跟伊莉莎通過兩次話,談的都是這個問題。
這種藥物主要是為了剝除祈言的情緒,維持“絕對理智”的狀態,以對抗記憶混淆和負面情緒的沖擊。
現在陸封寒已經回來,伊莉莎認為,祈言記憶中雖存在許多強烈的負面情緒,如潮水不絕,但陸封寒足以成為長堤。
只是幾方都很慎重,擔心突然停藥,會引起祈言強烈的戒斷反應。
陸封寒熟悉祈言的習慣:“藥是一會兒吃?”
“嗯,不過在房間里,我沒帶。”
“我陪你回去。”
祈言目帶詢問。
陸封寒一看就懂:“手里的事情都處理完了。駐扎最近的那支反叛軍,長官是唐納,疑心病重,我前一年都沒有現身,他八成已經腦補了幾十種可能。而這次首戰大敗,短時間內,他們肯定搞不清到底是怎麼輸得這麼快、這麼慘,說不定還會擔心內部有人泄密,心急火燎地上下找叛徒。”
“所以暫時不會有戰事?”
“對,暫時不會有,唐納不敢輕舉妄動。”陸封寒領著人往外走,“除執勤人員外,別的我全安排回去睡覺了,養精蓄銳,才能拿個二次告捷。
”
不過一路從指揮室到祈言的房間,還是陸陸續續遇見不少穿軍裝的士兵。從神情就能看得出,雖然陸封寒命令各自休息,但憋屈許久后的首戰告捷,振奮了無數人的神經。連指揮艦的空氣里,都被某種成分不明的興奮因子充滿。
陸封寒帶著祈言,不長的一段路走得極慢——沒走幾步就會有人停在通道一側,挺胸收腹行軍禮,陸封寒只好停下步子,認真把軍禮還回去。
倒是對跟在陸封寒身邊的祈言,這些人都只悄悄打量,多一眼不敢看,行完禮就走。
陸封寒知道文森特應該把祈言登艦的身份圓好了,沒什麼擔心。
進了房間,祈言找到透明藥瓶,將一次的藥量倒在掌心,又從其中拿開一片。
陸封寒給他端來了水。
吃完藥,祈言開口:“你……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陸封寒進來就沒準備走:“不用,跟你一起,比睡十個小時都有用。”
這句話祈言不知道應該怎麼接。
因為他能意識到,這句話不符合邏輯,其中包含著他現今還無法理解的情緒。
所以他選擇了沉默。
陸封寒問他:“這種藥吃完后,會跟以前那種藥一樣,有赤腳走在雪地里的感覺嗎?”
“會,”祈言對比后回答,“更冷一點,很空落的冷。”
說完,他又遲疑,自己應不應該跟陸封寒說這些。就像他無法理解“有情緒”是什麼感覺一樣,陸封寒應該也無法理解“沒有情緒”是什麼感覺。
陸封寒卻走了過來。
在祈言沒有回神前,伸手將人攬進了懷里:“這樣會不會暖和一點?”
祈言好幾秒沒有說話,隨后才低低回答了一聲:“……會。
”
不止暖和一點。
猶如他赤著腳,獨自站在雪地荒原上,隨著這個人步步走近,他的周圍冰雪消融,萬物逢春。
吃完藥兩個小時后,祈言沒有出現多少不良反應,只有手指稍微發抖。他記下時間和癥狀,又去看陸封寒。
陸封寒正靠坐在長沙發上,展開了虛擬屏批復文件。
心底突然涌起一種陌生的渴望,祈言跟隨本能,走到沙發旁,猶豫兩秒,挨著陸封寒躺下。
心底的某種急切這才淡了下去。
陸封寒低聲問:“困了?”
祈言側身蜷縮在他身邊,小聲答了一句:“應該是減藥反應。”
否則他也無法解釋自己的行為。
陸封寒聽懂了。
他嗓音帶笑:“小粘人精。”
祈言沒有否認。
話音落下不久,陸封寒手臂松松攬在了祈言的肩背處——是一種保護的姿態。
批完遞上來的文件,陸封寒捏了捏眉心,問祈言:“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搖了頭,祈言遲疑后,突然問:“你會不會覺得我在騙你?”
“騙我什麼?”
“在勒托,我沒有告訴過你我的真實身份。”
祈言問完就認真打量陸封寒的神情。
陸封寒立刻想起伊莉莎提過的,減藥初期,祈言有一定的幾率出現缺乏安全感、敏感多慮。于是他回答得毫不遲疑:“當然不會,對我來說,無論你是什麼身份,你都是你。”
祈言很輕易地被這句話安撫了。
不過這個問題讓陸封寒想起,在勒托時,兩人都因為某些原因,無法明確告知對方自己的身份信息。
他垂眼看著挨在自己身邊的人:“祈言。”
“嗯?”
“登艦第一天,你做完自我介紹,我是不是沒有禮貌地也介紹介紹我自己?”
祈言點了頭。
不僅沒介紹身份,連自己遞過去的手,陸封寒都是好一會兒才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