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陸封寒控制著力道,輕輕捏著他的指節和手腕。
揉到指根的位置,祈言小聲道:“你輕一點,疼。”
說完,祈言又收了聲音。
因為痛覺敏感的原因,他已經習慣了各種程度的痛感,很少會表現出來,更少說出口。
“捏疼了?”陸封寒依言放輕了力道,抬眼,唇角噙著笑,“怪我。”
祈言想解釋是自己不耐痛,但話到嘴邊,不知道怎麼的,又沒有說出來。
陸封寒卻像是看出了什麼:“手疼了就告訴我,做噩夢了、犯懶了、哪里不舒服了,都可以來找我。”
祈言沉默后,緩緩應了聲“好”。
替祈言放松完雙手,陸封寒跟昨天一樣,送祈言回房間休息,邊走邊聊了兩句中控系統的問題。
走到門前,陸封寒見祈言打開個人終端,準備刷開房門,又提議:“你指甲長了,去我那里,給你剪剪指甲?”
這句話說出來,陸封寒心里其實沒底,不知道祈言會不會答應。
剪指甲這種事太小,小到都成不了一個邀請的理由。但陸封寒手上的傷涂了愈合凝膠,早已經好了,沒機會再讓祈言幫忙包扎一次。
他清楚,自己現在仗著的,不過是祈言對他的那一點微妙的“不同”。
祈言同意了。
他為自己這個決定給出的理由是——以前在勒托時,自己的指甲也是陸封寒剪的。
兩人去了陸封寒的休息室。
進門前,陸封寒特意往系統里添加了祈言的權限:“以后我不在,你也能直接進我房間。”
休息室的燈亮起,陸封寒去給祈言倒水,又讓他隨便坐。
祈言沒坐下,反而有些好奇地打量室內的陳設。
陸封寒的休息室不單單只是臥室,還帶了一張辦公桌,上面懸浮的虛擬屏亮著,屏幕上還顯示有好幾份文件,明顯是之前沒看完的。
房間里東西不多,除了床和必要的家具外,只有兩支金屬筆、幾袋營養劑隨意放著。
祈言不知道怎麼的,想把每個細節都記住。
將水杯遞給祈言,陸封寒在室內唯一的椅子上坐下,祈言只好坐到了床邊。
灰色的床單,一點花紋也沒有,床也很硬。
祈言喝了水,雖然環境很陌生,卻因為周圍充斥著陸封寒的氣息,這讓他下意識地感到舒適和放松。
陸封寒等他把空杯子放下,托起祈言的手指,細致地給他剪指甲,專注程度不亞于發射粒子炮前手動瞄準目標。
“沒了情緒,會不會難受?”
這是陸封寒第一次提起這個話題,閑聊一樣。
這樣的語氣,讓祈言覺得,好像沒了情緒,也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祈言搖搖頭:“不會,一開始會覺得有點……空,但慢慢就沒感覺了。”他仔細想了想,“只是在回憶時,會很奇怪。”
“就像我在回憶第一次跟你一起去天穹之鉆廣場看噴泉表演時,我知道我是開心的,但我不知道,開心具體是怎樣的情緒。明明是我自己的記憶,卻像有人告訴我我很開心,我卻理解不了。”
“還有很多,還有……我在收到那條你說你回來了的信息時,”他眼里露出迷茫,向陸封寒確認,“陸封寒,我是不是應該很開心才對?”
問出這句話,祈言的手指很輕地貼在了陸封寒的頸側,隨后感覺到血管在指下的搏動。
溫熱的,清晰的。
面前這個人是真的。
他還活著。
直到眼淚被陸封寒一一擦拭,感到淡淡的涼意,祈言才發覺,自己哭了。
他卻依然感到茫然,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落淚。
陸封寒覺得蘸著祈言眼淚的指尖,像是被火星濺到了一般,灼痛一路傳至心口。
他將祈言冰涼的指尖握在手里,嗓音低啞:“別哭,乖,我陪著你一起找回來。”
第五十六章
祈言登上遠征軍指揮艦的三天后, 新探測系統的調試完成。以他在白塔的工作速度來算,應該花不了這麼長時間,不過再拿以前在勒托的速度進行對比, 倒是很接近。
再次被破軍提醒喝水的時間到了,祈言背靠在桌沿, 捧著水杯:“知道了, 我在休息了。”
在勒托時,陸封寒總會提醒他這些小細節。現在陸封寒不是時時都在, 破軍照著陸封寒的命令,執行得一絲不茍。
破軍很喜歡跟祈言聊天:“我在星網中發現了上百萬條關于‘疲勞和猝死’的信息,您工作強度太大,需要充足的休息,否則很容易生病。”
“嗯, 調試已經完成了,我暫時沒有想開展的項目,接下來不會很忙。”放下空了的水杯, 目光無意間落在自己的指尖,指甲緣被修剪得很平整, 祈言靜靜看了一會兒, 忽然輕聲問:“人為什麼會哭?”
沒有等破軍回答這個問題,他又改問道:“將軍現在在干什麼?”
不過問出這個問題后, 祈言突然意識到:“他是遠征軍總指揮, 我是不是不該問他的行蹤和日程安排?”
“不,將軍已經下達相關指令, 他的一切信息對您開放,您可以隨時確認他的位置和行為。
”
破軍很快回答,“將軍正在和前遠征軍代理總指揮懷斯聊天。”他又修正自己的措辭, “比較另類的聊天。